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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丨艺术学迷宫中的美术史

来源:聊斋志异 时间:2021/9/1
内容摘要:美术史作为一门现代人文学科,似乎已迷失于“艺术学”体系的迷宫之中。本文从辨析“一般艺术科学”和“艺术科学”的含义入手,认为美术史在当今仍然是一切视觉艺术研究的基础性学科,其地位在学科体系中应予以重视和加强;而处于美术学院中的美术史学科,只有扬长避短,夯实文史基础,才能更好地培养视觉艺术研究人才;也只有不断发掘新材料并拓宽理论视野,才能实现美术史的历史记忆价值,并惠及其他人文学科。

关键词:艺术学艺术科学美术史

此次《美术观察》邀我参与笔谈,勾起了多年来我作为一位美术史教师对学科状况的一些困惑。我有一门美术史学文献课,在导论里我会向同学们说明一下美术史在学科地形图中的位置:它对应于“美术学”,这是个三级学科,隶属于上面一个名称相同的二级学科“美术学”。于是便有了这些问题:为什么全世界都称“美术史”(艺术史),而我们非得称“美术学”?为什么二级和三级学科的名称是一模一样的?美术史和国、油、版、雕等实践专业的培养目标和手段有很大差别,为什么会排列在一起?自从艺术学升格为门类之后,这些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在逻辑上引起了更大的混乱,而美术史则淹没在“艺术学理论”之下名目繁多研究方向之中。我发现有论者在为“艺术学”学科寻根溯源时,将一百多年前德国的“普通艺术科学”概念视为“艺术学”的前身,还以德苏瓦尔(又译德索、德索尔)创办的《美学与普通艺术科学杂志》作为学科的起点。我认为不妥,因为从后来的学术史发展来看,这一概念已经被西方学界所抛弃,而另一个容易与之混淆的概念“艺术科学”,在西方则一直延用至今,它的本义恰恰被忽略或混淆了,让人误以为“艺术科学”便是“艺术学”的前身。下面我尝试对这两个概念作一简要辨析与说明。当19世纪中叶美术史学科在德语国家的大学中先后建立起来时,Kunstwissenschaft是一个常用词,经常出现于美术史家的笔端,因为他们认为之前瓦萨里和温克尔曼撰写的美术史并不是科学意义上的美术史,故以此概念表明自己从事的是一项科学研究事业。当时这个概念特指造型艺术,并不包括音乐、戏剧和诗歌等其他艺术门类。所以,Kunstwissenschaft(艺术科学)其实就是Kunstgeschichte(美术史),是早期美术史学科的一个德语旧称,后来英语国家没有沿用它,而是将ArtHistory作为了学科名。“艺术科学”概念的出现在当时并非偶然,随着心理学以及各自然科学学科的建立,在人文研究领域兴起了一股科学化的思潮:历史学称为Geschichtswissenschaft(历史科学);文学史称为Literaturwissenschaft(文学科学);被誉为“人文科学领域的牛顿”的哲学家狄尔泰提出了Geistwissenschaft(精神科学)概念;还有现代图像学的奠基人瓦尔堡倡导Kulturwissenschaft(文化科学)。而德苏瓦尔之所以提出“普通艺术科学”的概念,是试图建立一个既区别于美学,又区别于“艺术科学”(美术史)的学科。他在其代表作《美学与普通艺术科学》(中译本书名《美学与艺术理论》)的前言中,列举了“诗论、音乐理论和艺术科学”这三门成系统的学问,接着说,“我觉得,从认识论的角度去考察这些学科的设想、方法和目标,研究艺术的性质与价值,以及作品的客观性,似乎是普通艺术科学的任务”。(引自德苏瓦尔《美学与艺术理论》中文版,兰金仁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年版,第4页)请注意,德索瓦尔这里所说的与“诗学”与“音乐理论”相并列的“艺术科学”是指美术史。而“普通艺术科学”则是对这些具体门类理论进行研究。由此看来,德苏瓦尔的“普通艺术科学”概念的确相当于眼下谈论的“艺术学”,但令人遗憾的是,这门学科的研究范围与美学(艺术哲学)相重合,所以在20世纪中叶之后就被西方学界抛弃了。所以它并不能证明“艺术学”的合理性,只能说明这是一种逆现代学术发展趋势的做法。另一方面,由于东方地区的几代学者都将“普通艺术科学”理解为“艺术科学”,进而又简化为“艺术学”(美术学),所以造成了概念上的混乱,以致人们以为“普通艺术科学”=“艺术科学”=“艺术学”(这种误读从中译本的书名和译者前言中便可看出来)。贡布里希曾在20世纪50年代初为一部德语艺术百科全书写过一篇十来页的Kunstwissenschaft(艺术科学)辞条,介绍了19世纪与考古学及历史学同步发展起来的艺术科学,从年柏林大学设立第一个美术史教席,一直写到一百年之后的潘诺夫斯基,其实就是一部简明的美术史学史。(贡布里希:《艺术科学》,收入《艺术与人文科学:贡布里希文选》,范景中编选,浙江摄影出版社年版)贡布里希出身于维也纳美术史学派,那是早期艺术科学的一个重镇,其最大的特色在于将心理学和语言学作为美术史研究的基础。沃尔夫林曾经称赞维也纳美术史学派将“艺术科学”发展成了“精神科学”,而他本人则被英国批评家赫伯特·里德评价为“艺术科学一个发展阶段的顶点”。(关于艺术科学的概念,还可参见邵宏《美术史的观念》,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年版,第15—17页;另参见拙著《西方艺术史学史》导论中的“艺术史与相关学科”一节,北京大学出版社年版)在写这篇文章时,我顺便查了一下网上材料,出乎意料的是,“艺术科学”这一传统概念在德国至今依然在使用着。Kunstwissenschaft:艺术史,或艺术科学,“艺术史”学科的旧称,是研究视觉艺术及其图像志、图像学和物质材料等决定性因素的一门科学。它也从艺术的、活生生的情境以及艺术家创造过程的角度,考察与描述艺术的文化功能。(引自德语维基百科网站)从这一长篇辞条中,我们还可以了解到德语国家美术史学发展的历史,以及当今德国美术史学正从传统的“艺术科学”迈向信息化时代的“图像科学”的情况。所以,从学术史的角度来看,即便我们以“艺术学”作为学科名称,那它的内容也应该对应于美术史,它是一切视觉艺术研究的基础。潘诺夫斯基移居美国后撰写了《作为人文学科的美术史》一文,收入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人文学科的含义》(TheMeaningoftheHumanities,)一书。这是一篇经典文献,说明了现代美术史的人文观念来源以及基本工作方法。自此之后,美术史作为一门人文学科在美国各地大学篷勃发展起来,并在20世纪下半叶“新艺术史”思潮中形成了跨学科的多元化研究。我国的情况是,自从滕固率先运用现代方法论研究中国美术史以来,也有了近百年的历史,但美术史学科的建立还是要等到新中国成立之后,以20世纪50年代中央美术学院成立美术史系为标志。为何美术史没有设置在综合性大学而是在美术学院安了家?或许是因为历史没有提供这样的可能性。当中国现代教育的奠基人蔡元培年留学德国时,美术史这门学科已在欧美综合性大学中先后建立起来。他在莱比锡大学如饥似渴地学习美学与美术史,逐渐形成了美育救国的理想。回国后,作为教育总长,他将美术史纳入师范教育规程;后来他任北大校长期间,将美术史列入了修订文科课程表中,同时还组织北大国史编纂处着手中国美术史的编纂工作。但囿于当时的师资条件和“美育”的主观认知,在北大设立独立的美术史学科是不可能的。年蔡元培选址杭州建立国立艺术院,在该学院的教学大纲中,明确将美术史列为重要的教学科目,但其目的仍是使所培养的艺术家不致沦为旧时的艺匠。于是自西方传入之后,美术史学科便落户于美术学院了。这也暗合了我们的古老传统,因为在中国的传统知识体系中,并没有与今天相对应的艺术的概念,建筑与雕塑是匠作,文人画是知识分子的业余雅好,而画史、画论和画评则是为绘画服务的。不过话说回来,“美术史”设在美术学院也未尝不可,关键在于要认识到其中的利弊。现代美术史在西方是从历史学发展起来的,与国油版雕等艺术实践学科相比,它与文史哲、考古学和社会科学等学科的关系更为密切。当年维也纳大学的美术史学科,若没这所大学里哲学、心理学、语言学,尤其是历史学学科的滋养,能培养出李格尔、德沃夏克、施洛塞尔、贡布里希等美术史大师,是不可想象的。另一方面,虽然艺术史家的研究对象是艺术家和艺术作品,但它的任务并不是为当代艺术写评论。他们也并非必须去搞艺术实践,优秀的美术史家不画画同样可以发展出对于形式和风格的高度感知力(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所以身在美术学院的美术史学科,如何扬长避短才是主要问题。央美和国美等院校在原有美术史论系的基础上建立了人文学院,或许是一种补救办法,但更多是一种观念上的强调。本人所在的美院美术史论系隶属于综合性大学,我在做教学管理时,也尝试着在本科课表中增加文史哲和文献课内容,请文学院老师来给美术史研究生上拉丁语课,尤其是有几年还曾从本校人文大类中招收过一本生,效果非常好。但遗憾的是,很快我们又被限于艺术类招生。这种不顾学科性质的画地为牢的招生制度,非常不利于美术史人才的培养。此外,美术学院的管理者若仍抱有美术史论的功能只是为艺术创作服务的陈旧观念,那么美术史学科在师资配备、图书资料和网络资源方面就不可能得到应有的重视与投入。所以我以为,美术学院中的美术史学科要想取得进步,关键在于管理者和师生们具有明确的学科意识,而这种意识只能来自于学科史的知识。学科史,或美术史学史,会告诉我们美术史的来龙去脉,以及与其他相关学科的联系与区别。就拿美术史与美学的关系来说,一百多年前就兄弟分家了,而不像有些学者所误解的关系那么密切。自20世纪以来,美术史被公认是一门经验学科,而美学则属于哲学学科。当然这不意味着学科间没有交流,也不妨碍美学家转向美术史问题,但那只是学者个人学术视野和研究方法的问题。自20世纪下半叶以来,欧美的美术史学者从语言学(符号学)、心理学和精神分析、社会学、人类学、考古学等学科汲取了大量方法论,哲学、美学、文学和历史学的学者也利用美术作品阐发自己的理论,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美术史作为一门独立自主学科的地位。而我们也看到,西方当代那些当红的艺术批评家、理论家和策展人,几乎全都在大学中接受过美术史的训练。从发展趋势来看,当代美术史学科的边界早已突出了一百年前李格尔那个时代只限于建筑、绘画、雕塑与工艺美术的研究范围,扩展到视觉文化研究的广阔领域。走出艺术学的迷宫,回看三十多年来我国的美术史研究,是一片柳暗花明的景象。中国美术史的研究和国际间的交流,外国美术史方法论和当代批评理论的译介与研究,都呈现出从未有过的繁荣局面。我们还注意到,在哲学、美学、文艺学等兄弟学科中,也有不少学者转向美术史的交叉研究。所以今天美术史取得的成就并非只是出于美术学院的学者之手,也出自综合性大学的人文学科,以及像博物馆与美术馆这样的视觉文化机构的学者之手。这种方法论意义上的跨学科研究,与“艺术学理论”的生硬的跨学科大综合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当然,以上谈的这些问题,可能与我们学者个人的研究没什么关系,但我认为这涉及培养年轻学者的长远问题,因为教育概念上的混乱,会使学生无所适从,同时也削弱了美术史这门重要学科的基础。从当代发展来看,除了美术鉴定这一传统任务之外,美术史正朝向跨学科跨文化的方向发展,但它的特征依然在于以科学的态度对艺术现象进行历史的考察与评估,并以现代理论与方法做出科学的解释。若没有了相对清晰的学科边界,还谈何跨学科?而处于美术学院中的美术史学科,只有在教育上扬长避短,夯实文史基础,在研究上抛弃不切实际的体系构建冲动,不断发掘新材料并拓宽理论视野,才能实现美术史的历史记忆价值,惠及其他人文学科。

陈平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教授

(本文原载《美术观察》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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