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的话:
这是我喜欢很久的一篇“聊斋改编”。依旧出自才女蓝青之手。只是一直苦于不知以何名义推送这篇。前几日去艾灸,想起中医讲究冬病夏治,夏天最易拔去病灶。那么谨以此篇,助众人驱心中邪火吧。
我叫小谢,是一名孤魂野鬼。鬼的世界是没有交流的,人与人之间互不相涉。如果说人间都是因一定的关系而维系着存在,我便没有,孤身一人,百无聊赖。
有一天夜里,忽然阴风狂起,我知道城隍庙的黑判又来抓鬼做妾了。我仓皇逃窜。慌乱中不知往何处躲,身后却伸来一只手把我拽进乱木丛中。原来石山上有一处裂缝,被浓密的枝叶遮掩,恰可容下二人。
我分外感激,不只是她救了我的命。而且,她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我看着她的面容气质,不像是孤魂野鬼。可禁不住问,“你也是野鬼吗?”
她有些不屑,“谁跟你一样。我可是风光下葬的。”
刚才确是我唐突了,我自报家门,不用说她也知道。末了补了一句,“我真羡慕你。你有坟,有名分。”
“羡慕我做什么?有碑和没碑还不是一样死了?”
我们逐渐熟络起来。我也知道了她的故事。
秋容本是大家闺秀,理应门当户对。可她从门缝偷偷瞄过那个男人,她不爱他。她一点都不愿意。
可哪由得她说了算?权钱,永远是最完美的交易。她不过是她父亲的一颗棋子,亦不过她相公的一把梯子。
男人在她病重时为她端来一碗汤,秋容便一命呜呼了。临喂她时,男人还温柔地吹了吹,怕烫。
他在她的坟前失声痛哭,果然是人间至情郎。效果当然是一箭三雕。秋容的家人,他的上司和女儿都十分满意。他也很满意,顺利娶到了上司的女儿,青云直上。他待秋容的家人不薄,秋容的父亲更是将其视为己出,皆大欢喜。
秋容的死仿佛倒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别人,我何尝为自己活过?
我要留下来,为自己而活。”
“可是姐姐,过了这个时机,你就没法去孟婆那里转世了。如孤魂野鬼般整日在阴间游荡,只能靠着鬼节的荷灯,还不一定能抢得到。”
“我为什么要转世。做人又有什么意思。我要留在这里,找到我的中意之人,心心相印,永不分离。”
“他会喜欢你这冷冰冰的身体吗,还有你不能为他生子。如果他知道你是鬼,他还会爱你吗?”
“那他就不是真的爱我。如果他真的爱我,我是鬼又如何。”
我看着秋容的眼睛,灼热得像是笃定的太阳。我决定跟着她了,惺惺相惜,情同姐妹。
我在书院的一堆人中看到他。别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青楼艳事,不过一群庸俗之辈。唯独他在角落里默默看书,干干净净,似不食人间烟火。当然,还是他长了一副好皮囊,使一群人相形见绌。就像一堆乌鸦里猛地瞟见一只王般的孔雀,这等罕见货色,谁不想据为己有?不但自家赏心悦目,亦可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享自己的福,让别人的嫉妒,真是人生头一等乐事。
不只是我看上了他。在我身边,有人也在心神荡漾。
“姐姐,你看那个人怎么样。”
“哪个呀,哦那个呀。一般吧。”
女人真是口是心非的动物。明明自己看上了,却硬是装矜持。
“你不喜欢呀,可我觉得不错。”是你说不想要的,那就归我吧。
秋容被逼了,猛地把脸一翻,急急表明立场,“我只是随口一说,谁说他不好了。呀,我喜欢,真的很喜欢,他就是我要找的人了。他是我的了。小谢你呢?你看看其他的,前边那个,还有那个,都不错的,你可喜欢?”
我还没说我不要,她就一口认定他是她的了。
“小谢我要走了。”秋容就这么走了,她开始布局了。
不,我没说,我没说我不要。
我们一起看上的人叫陶生,但现在他成了我的姐夫。而我莫名其妙地成了秋容的侍女。前世我就居人之下,为什么成了鬼还是脱不了侍女的身份?我还莫名其妙地成了陶生和秋容的媒人。一切似乎顺理成章,就因为秋容先下手为强吗?
姐妹情也不过如此。陶生是她夜夜玩赏的囊中之珍宝,取他无异于剜却心头肉。她可以给我任何她不喜欢的,这样她永远都会觉得高人一等。她是骄傲的姐姐,她是吃肉的虎,却要我做只配捡剩骨的狼。
她妄想!
我把心一横,扑上去。“陶生,你有没有爱过我?”
“小谢,你——。我——我是你姐夫——”,他支吾了半天,就挤出这么几句。
真真令人扫兴,不过不至于大失所望。不是他不想,只因他不敢。
“陶生,就一次,就这一次。姐姐不会知道的,没有人会知道的。陶生,你真的不想要吗?”
只此刹那,电光石火,抵死缠绵。
我只亮了一张牌,秋容苦心经营的城堡便轰然坍塌。
只要我看上了,在陶生身边,我永远不会安分。陶生也不会安分。爱上了人,永远都是如狼似虎,怎么填都不够。
饭桌上,三个人的关系变得微妙。谁都闻到了空气中暧昧的夹着醋意的气息。我们各自心怀鬼胎,惴惴不安,却又异常刺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窃玉偷香,果然是一件让人血脉喷张的事情。
秋容开始给陶生碗里夹了好多菜,故意做给我看。陶生亦夹给秋容,又夹给我一份,同样的菜。
“小谢也吃呀。”陶生说。
秋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可她挤出笑容,那种甜得腻人的笑容。她对陶生说,“我妹妹也不小了,相公也该替她另寻一户好人家了呀。”
她要赶我走!她要赶我走!
可是陶生不语。
我端着的碗不由地一摔。陶生说,小谢还小吧,再过两年吧。
这空气实在难捱,我匆匆扒完饭,赶紧离开。
“小谢,别以为我不知道!”背后有冷冷的目光,不用转身都感觉得到。
“姐姐,我究竟做了什么?”反正早晚会有这一天,我转身迎上来。
她的巴掌猛地甩在我的脸上,冷冷的手,脸上却火辣辣的疼。
男人,一个突如其来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把我们生生隔开了。你看,女人的友谊多么不堪一击。
“姐姐,陶生喜欢我,不关我的事。”
“住口!”她暴声喝断,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她的脸气得发青。她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如果不是你勾引我相公,相公怎么会。”
“会怎样?”
她没有说,她憎恶这个赤裸裸的现实。
“我求求你,求求你走吧。”
她突然跪在我的面前。我高大的姐姐,为我遮风挡雨,情深似海的姐姐,为了一个男人,竟跪在我的脚下。她拼死为我抢来一盏荷灯。她求我离开他。
“你不是一直想转世成人吗,快去吧。”
“你放了他吧,投一户好人家。忘了我们,从头开始。”
“如果当初我不救你,你早就成了黑判的侍妾。你应该知恩图报吧。”
她的理由,句句在理,容不得我反驳。可明明是同时拉弓瞄准的猎物,谁肯放手?
“姐姐——”我在犹豫。
秋容猛地把荷灯往我头上一扣。她想让我消失,竟不容我选择。她要我消失,从此和陶生生生世世,百年好合。
成王败寇,先下手为强。李建成只是慢了一步,头颅就被高悬城头。没有正义,没有怜悯,容不得商量,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爱情从来都是这个样。
只有谁比谁更狠。只恨我明白得太晚。
十六年后。苏州城。
我转世成人,化成了知府家小姐。程知府老年得后,分外感恩,于是我唤作程谢恩。程小姐,小恩,在知府家自然是掌上明珠。可这一切不过是我的铺垫。我是一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蚕蛹,只待破茧,浴火重生。秋容,她以为赶走了我,就成功了。陶生的心早就不完全属于他,我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情。
初潮那天,腹中有隐隐疼痛。我看到裙子上斑斑血迹,如同撩人的桃花。我颤抖着,这一天惊蛰。春回大地,虫蛇出洞,舒展筋骨。我看着铜镜中含苞待放的容颜,一切刚刚开始。
书房里坐着我最爱的人,他在等我。
他是知府的主簿,我家的座上宾客,闲来也会来教我念书,算是先生。
陶生我来了。
他在讲什么,我完全听不进去。我定定地看着他,我的血沸腾了。
“先生——您还没教过我‘情’字怎么写?”
他顿了一下,“怎么想起这个了?”
他在引我说出下文,引我俯首称臣,双手奉上?
“您还没教过我呢。我想学嘛。”我故意把声音放得如同一块甜腻的糕糖,黏着他一起融化。
陶生用手比划着,我不是不知道。
我提笔在纸上写字,故意写得歪歪扭扭。“先生,这个字还是写不好,您教我吧。”
“小恩,你又淘气了。”他一脸严肃的语气,却在边角流出微妙的气息。
我把笔一晃,陶生走过来。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如大鸟的羽翼,他的温暖,他的气息,提笔落笔,铺天漫地,意乱情迷。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趁势扑到他怀里,梨花带雨。我抚着他的胸口,我要融化在这里。
他愕然。
是出其不意的惊喜?
他不是不贪恋我的。
那一年午后,我偷偷喝了半壶酒,红晕香腮,醉眼半睨。我慵懒地睡过去了,不,分明是醉过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分明有略带胆怯的,又如小鹿般的吻啄在我脸上。蜻蜓点水,产下无数幼卵,蚂蚁般不安分地啃食着。
可是太阳落山,陶生走了。今夜,他一定欲火难耐,欲壑难填。想到这里,我便恨恨,恨秋容霸占着陶生,恨时间太慢,每一秒都如长夜般难捱。
“小恩,可是——”
可是什么?该死的!可是他不为所动。他不是不想,只是不敢。他在怕什么,是怕知府,还是怕她——
我心生愤恨。我的仇人,他竟为她犹豫了。
我阻止他说下去。“陶生,从第一眼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陶生,我是知府的独女,我是跟定你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陶生,你教我念书,你教我写字,教我爱。我是你一手栽培的。现在我十六岁了,我开好了。”
我朝他的耳朵吁了口气,软软的,暖暖的。陶生这么多年都没感受过热气了,他抵挡得住吗。我滑过他的颈,我仰视着他。
“陶生,我就是为你而生的。”
陶生猛地把我摁倒在书桌上——
水到渠成,手到擒来,不必再绞尽脑汁多说什么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忘了贤良淑女,忘了后妃之德。
我们只是披着一张皮。退了去,我不是贞德小姐,他也不是道学先生。不是,从来不是。只有青天白日,干柴烈火。
“小谢,唤我小谢。小恩是属于他们的。小谢是你的,从今往后只是你的,前世今生,只属于你的——”
陶生欲仙欲死,意乱情迷。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念着小谢。
小谢——小谢——
一切才刚刚开始。
有了第一次,便接连着第二次,第三次,……除了教书的日子,陶生经常翻过墙头来后花园与我相见。如鱼得水,如胶似漆。陶生与秋容阴阳两隔,她那冷气森森的玉体,怎敌得过我如火般灼热。
金秋十月,硕果累累。我把这件事告诉陶生,他欣喜若狂,喜极而泣。我趁势对陶生说:“我立了这么大的功,相公可如何谢我?”
“你想要什么?”
“我只要你。陶生,我要生生世世,你只爱我,只有我。”
陶生一脸的感动。金钱,门第,美色,肉体,子嗣,我双手奉上。他能给的,只有他的人。秋容的死期近了,她死无葬身之地。
我换了宽松的衣裳,恰逢冬季,天时地利,小袄一层层,外头还罩了猩红的斗篷掩人耳目。等到阳春三月,春暖花开,脱了小袄,知府和夫人大惊失色。
知府狠狠地赏了我一个巴掌。
没关系,已经过了六个月,早已成形。打掉了它,我也死了。
再者,谁愿意娶一个残花败柳。迟早是藏不住的,知府家的脸面往那里搁?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也是不错的。礼法这东西,人人禁得。谁说转世了就没有自由?秋容真是个笨蛋。
一切都如我盘算,所有人都被我玩弄于股掌。
“有我就没她,有她就没我!我堂堂知府家小姐,反正我是不做小的。你诱拐闺阁小姐,这罪名够你凌迟的了!”我恩威并施,步步紧逼。
一定是秋容这贱人死缠着不走。爱里头没有三盘两胜,只有一局定成败。肚子中的孩子就是我的王牌,杀出去,一刀毙命。我是卷土重来的霸王,我要登门拜访了。
“姐姐,别来无恙?”
“贱人!”秋容脸色铁青,怒不可遏。
“姐姐,别赖在这儿不走了。跟我比,你还有什么筹码。”
她的手中的确再无筹码。她有的是什么?陶生吗?他早就背叛她了。美貌,年龄,财物,地位,还有温热的肉体。她攥了攥手,的确空无一物。
我把手放在隆起的肚皮上,我是耀武扬威的将军,立了大功,论功领赏,理所应当,理直气壮。她什么都没有。她苦心经营、你侬我侬的十六年,抵不过我这张致命的王牌。一员永胜不败的猛将,抵得过万马千军。
“陶生是不会离开我的。我是陶生的发妻,他的正室。”她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其实不过是一副空架子罢了。
“是吗?在哪儿成的亲?媒人是谁?”
“你就是贱,一个知府家的小姐,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家相公!”她开始歇斯底里了。
“姐姐,我不是程小姐。我是小谢。”
秋容大惊失色。苍白的脸愈加惨白,像一块剥落的墙皮。我俯在她的耳边,“谢你的十六年前的恩,今日我终于修成正果了。”
秋容瘫软在椅子上,她输了,彻彻底底,如烂泥般一塌糊涂。
我骄傲地走了。
三日后,秋容来找我。那天的月亮又大又圆,可是白惨惨的,像极了秋容疲惫的脸。
“小谢,我不想再斗了。你和陶生成亲吧。我走了。”
“姐姐——”
她上前抱住我,她抚着我的后背,恍惚犹如从前。姐妹情深,如渊似海。“好好把孩子生下来。陶生,你要看紧——”
“姐姐等一等——”我亲自为她点了一盏荷灯,递给她。火苗一跳一跳,她凄然一笑,提着那盏灯转身离去。姐姐一定倦极了,走路都有气无力,颤颤巍巍。
“姐姐——”我鼻子一酸,眼泪滚下来。
姐姐并没有回头。
明明是我赢了,可是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次日,大红软轿,桂冠锦缎。堂堂正正,一切如我所愿。我才是陶生的妻,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唯一的妻。孩子就是我们的红绳,牢牢地将我和陶生绑在一起,永不分离。
一切尘埃落定。
七月十五日,我临盆。可是那孩子死都不不肯出来,我痛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它最终露出来了,却是一只脚。
我筋疲力尽,气若游丝。朦胧中,我猛地看到她。她杀气腾腾地回来了。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惊愕。
“贱人,陶生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以为胜券在握,尘埃落定,谁料前世今生,我竟栽在她手上!
做不成他夫人,她竟要做他的女儿。她霸占着他,宁愿玉石俱焚!秋容真的是要置我于死地。对待敌人,真是容不得一丝手软。
不,不!“我没输!陶生会救我的!”我竭力呼救,歇斯底里。“救我!相公救我!”如溺水之徒,拼死挣扎着不肯下沉,企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保小的。我要小的。”虽然他尽力压低了嗓音,但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笃定,字字如钉。
我颓然放手,沉入湖底。心如死灰。
我走在黄泉路上,身子飘飘,心也若无,前所未有的荒凉。前尘往事,刿目怵心。
谁说爱是大义凛然、大公无私?凡爱都有私心。爱情不是《灰栏记》,最爱你的人会放手。最爱你的人永远都是对你最狠的。因为你是她最致命的死穴,若得不到,便是恨之入骨、不共戴天的仇敌。
果然秋容最爱他,镂心刻骨,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毒辣。她为了得到他,不惜亲手摧毁他,哪怕只得到一个打碎的花瓶,一个无济于事的残品,总比两手空空要好得多。
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这确实是秋容的信仰。
爱原来不是一刀毙命,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拉锯战,除非无心恋战,只要咬牙撑到最后,一定有机会翻盘。只要不自行退出,总有起死回生、杀出重围的一天。
可是我累了。
赢了的人又何尝安稳过?如龙椅上的皇帝,胆战心惊,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何曾有片刻安宁?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狼一般饥饿的红眼觊觎着,伺机而起。前一秒还高高在上为王,后一秒便血肉狼藉,连尸骨也被啃食干净。
若两个女人开战,必定是昏天暗地,不斗到你死我活,分出胜负,谁都不肯罢休。谁料到谁明天栽在谁手里。都是二八佳丽,谁又比谁差多少?都不是省油的灯,活像两只红了眼睛的公鸡,哪场较量不是眼睛啄瞎,红冠溅血,鸡毛一地,血肉狼藉,半死不活才结束?这还不算完,一边喘着气一边目露凶光。君子报仇,十年磨剑。卧薪尝胆,养精蓄锐。伺机风云再起,重开杀戒。
陶生何曾真正爱过我们?真真造化弄人。我们枉费心机,你死我活,都企图占有他,可曾真正完完全全占有过。他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罢了,若他真的爱秋容,我岂有可乘之机?若他真的爱我,秋容的诡计又岂能得逞,生生了结了我的性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陶生又何曾真正得到过真爱?若不是天生一副好皮囊,玉树临风,我们怎甘心赴汤蹈火,万劫不复。与陶生贪恋我们如花似玉,我们何尝不是因色而起。
情之所起,莫问缘由。因为答案一定是俗气的。
枉我念及姐妹情深,送她一盏荷灯。不过也是想斩草除根,以防她与陶生再有任何纠缠。
可叹我的父母,他们并非不爱我,可又何尝真的顾及过我。金钱、门第、世家清誉,那是他们想要的,对他们重要,都比我重要。若不是我耍了手段,以陶生的地位,岂能讨得我去。
可怜我的孩子,其实我何尝真的想要它,爱过它。不过是我用来拴住陶生的工具罢了。
世间撕破脸皮,血肉淋漓的真相。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走到孟婆亭前,赫然立着一座碑,上书一偈语。青石红字,如血般扎眼。
“劝君莫结怨,怨恨如根盘。
因果复因果,冤孽永相缠。”
我与姐姐、陶生的冤孽越缠越深,早已系成死结,生生世世,不得超脱。不若一刀斩断,黄泉路,生死桥,讨一碗孟婆汤,来世谁也不记得谁。两不相欠,重新开始……可我们岂愿结怨,不过没有办法罢了。如果让我们重新选择,亦是今日的下场。当初不是说做人不如做鬼逍遥,要留下来自己掌握命运吗?可命运又岂是我们所能掌控的?再来一世,也不过是这般结果。
宇宙化莫测,我仅执小我。
蚍蜉撼大树,不过梦南柯。
不记前世,不求来生,只愿就此挫骨扬灰,灰飞烟灭,永世不再重来。
■文/蓝青原文名《小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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