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乡医,专治疮疖等外科皮肤疑难杂症,且颇有文采,喜好读书,有夜晚在药房灯下看书的习惯。
一天晚上,乡医在药房点灯却总点不着,用火一照,发现油锅干干的,就赶紧倒上豆油把锅添满了。可到了次日晚上,依然点不着,一看油锅又干了。一连四五天连接如此,颇觉奇怪,怀疑是老鼠所为,但放灯的案面没留下半点痕迹。于是决意在药房睡觉,一探究竟。这晚,他看书看累了,就合衣在连椅上躺下,但没有真睡。捱到午夜时分,只听到窗子上沙沙有响声,睁眼一看,一道白光飘到案面上,接着就听到动油锅的声音。于是他大吼一声,声音没了,白光也不见了。他就打火点灯,案上案下地找,什么也没有。正纳闷,只听身后连椅吱地一响。一回头,连椅上正坐着一位秀丽少女呢。只见少女满脸通红,侧身低头不语,一只手摸着胸前的纽扣来回捻着。遂问道:“深更半夜,哪家女子何故来此?”一问,那少女竟抽泣起来。乡医觉得少女有难言之隐,就说:“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会帮你的。”“我就是那个偷油的。”少女一抹眼泪,“但我不是老鼠,是个胡家女儿。半月前我的腰上长了个疮,疼痛难忍,听说豆油抹上就好,就来偷了,我会赔偿你的。”乡医笑了:“豆油治疮没听说过,我可不可以给你看看?”少女略一犹豫,遂掀开上衣一角给乡医看。乡医掌灯照着一看,腰间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溃败不堪,就说:“这是一种名疮,拖久了还会要命。但我能治,不用怕的。”他从药橱上取下一个小瓶子,打开盖,用棉棒蘸着,往疮上抹,然后坐下跟少女说话。不一会儿工夫,少女就说舒服多了。乡医就笑:“把瓶子带走吧,一天抹两次,别忘了把瓶子送回来。”开门送客,只见少女出门一阵白光就不见了。第二天家人问前天晚上的事,乡医就说是老鼠偷油,已被打死扔了。
五六天后的一个晚上,乡医的妻子走娘家去了,乡医照例在药房看书。只听门吱地一响,一抬头,那个少女已站在面前,面带微笑,上次的矜持荡然无存,手中拿着那个药瓶子。乡医急忙站起让座、上茶。少女却向他鞠了一躬:“承蒙大夫医治,那讨厌的名疮赶跑了,你看!”说罢,大方地掀起衣服露出患处。乡医一看,白暂如玉的皮肤上一点疮痕也没有了,就说:“那就好,那就好。”于是两人就座攀谈起来,谈到兴致处,乡医研墨提笔写下一首诗:
笔墨从来伴诗兴,幽情自古携春风。
世间奇事知多少,寒舍何止夜灯明。
少女痴痴地看着乡医的脸,直夸:“好诗,好诗!”遂和诗一首:
灯火一点似明月,夜心三春融冰河。
窗前双影何须妒,笔墨四海愧酬和。
看着少女的诗,乡医不仅觉得句美、意深,也被娟秀的字迹所吸引,遂对少女倾慕至极,相见恨晚。少女没有了顾忌,从因为出生在腊月,大雪纷飞,梅花盛开,自己的名字就叫腊月,到为真缘难求、真爱难寻而痛苦不堪,又到后来长疮,滔滔不绝,并说从来也没人让她一吐为快过。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少女说:“我走了,明天晚上你若不忙我就来!”言行举止竟极像个孩子。乡医还没转过神来,只听门吱地一响,半空中只一张笑脸—晃就不见了踪影。以后只要到晚上,腊月便不约而至,天天如此。直到乡医妻子回来的前夜,腊月临别时道:“你的妻子要回来了,我也有事要忙活,但我还会来的。”身子往前走,脸却回头微笑着,就离去了。第二天,乡医的妻子果然回来了,见到乡医满面春风的样子,就开玩笑:“怎么比要娶新媳妇还美啊!”乡医脸红红的:“老婆回家了就高兴。”
以后,只要乡医的妻子走娘家,腊月便来,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
半年后的一天,乡医的妻子从娘家回来一脸的不高兴。乡医还以为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一问才知道,丈人家小舅子因做生意积攒了一些钱,被土匪盯上了,昨天被绑了票,音信全无。乡医也束手无策,就去求一个曾在道上混过的亲戚出主意。刚出村庄,却被一双软软的小手捂住了双眼,并听到吃吃的笑声。知道是腊月,就说:“还开玩笑,我都愁死了。”待腊月松手后,乡医详告原委。腊月也没了笑容,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好吧,该当我要回报你。你回家吧,我会尽力给你办好,你就静候佳音吧!”乡医看腊月说得那么肯定,又知道她不是凡人,就回家了,对妻子说已托熟人办去了,不用急。
到了晚上,乡医照例在药房看书,只觉一阵微风带着淡香吹拂而来,一抬头,腊月已站在面前。腊月说:“今天好累,我变成土匪老大的小老婆求土匪老大,说被绑票的人是个十五旅大官的小舅子,不好惹的。土匪老大吓坏了,就叫人把你小舅子放了。你看,一枪未放,一钱未花,好了。”这晚,乡医对妻子说要查个方子,没有回北房卧室睡觉,与腊月茶叙到很晚。
第三天,乡医的小舅子就来看姐姐、姐夫,说:“匪说了,姐夫的朋友说情,我就没事了。”妻子就问找的哪位朋友,说一定要答谢人家。乡医说以后慢慢告诉她,先给小舅子做饭压压惊。饭后小舅子走了,妻子又问同样的问题。乡医欲言又止,妻子就催促。乡医只好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生啥气,你把俺兄弟弄出来了,你就是真找个狐狸精我也不管。”乡医脸一红,赶紧说:“还真的是女朋友给办的。”就一五一十地把认识腊月的经过说了。妻子却半信半疑,吃吃地笑着:“你把她叫来我看看,住下我铺床,吃饭我烧火,我还要报人家的大恩大德呢。”到了晚上,乡医刚到书房,腊月就到了。乡医把妻子的邀请一说,腊月只好答应见见嫂子,但条件是只说话,不现身。乡医带腊月走进北房,妻子只觉得一双软乎乎的手握过来,就一拉顺势坐下,像亲姊妹一样聊天,有说有笑。末了,乡医妻子说:“别来回跑了,我已经给收拾好卧室了,就在这里住下吧。”腊月“嗯、嗯”地应着,从此就成了乡医家的一员。
腊月为人开朗,从不计较,但不会干家务活。乡医妻子就让她看孩子。孩子能看到她的人,也很愿意找她。偶尔有邻居也把孩子暂时交给她,她来者不拒,渐渐地,街坊邻居也都把孩子交给她看,她从不取回报。孩子们没有一个哭闹的,大家都愿意找她看。麦收季节,她在场院的一角哄孩子玩,村里人只听到她的笑声、说话声,就是看不到她人。有的街坊就求她显现出来让大家看看。久而久之,盛情难却,她就这次露一张顽皮的笑脸,下次露一只摇动的纤纤细手,再一次露一截杨柳小腰……从不全身显露。见过腊月现身的人都说腊月像是个子高高的,貌若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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