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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慎仙凡相通的一个美丽的精灵说聊

来源:聊斋志异 时间:2018/7/8

《婴宁》是《聊斋志异》中脍炙人口的名篇,也是篇幅最长的作品之一。读过《聊斋》的人不会忘记婴宁,就像读过《红楼梦》的人不会忘记贾宝玉和林黛玉一样。婴宁是一个狐仙,同时又是一个世俗的凡间女子,是一个仙凡相通的美丽的精灵。婴宁是蒲松龄具有超前意识的独特的艺术创造。

这篇小说一个最突出的特点,是作者从平凡的日常生活中提炼出两种带有诗性特征的意象,以此来渲染和烘托出一种诗的氛围,并刻画人物与此一氛围相适应、相融合的思想性格。我们读《婴宁》,印象最鲜明的当是主人公婴宁的爱花和爱笑。整篇小说,时断时续,但始终抓住这两点,刻意地、反复地加以描绘、渲染,以此营造出一种充溢全篇的艺术氛围,并增强形象的诗意特征和艺术感染力。

爱花,是象征和表现婴宁自身的美和她对美的追求;爱笑,则是表现她的乐观开朗、天真无邪和无拘无束。婴宁的第一次出场,就是伴随着鲜花和笑声而来的。小说一开头,写“早孤”“绝惠”,为母亲所最爱而又“求凰未就”的王子服,在“游女如云”的上元节与婴宁邂逅相遇时,是这样的一种情景:“有女郎携婢,捻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容华绝代”,是形容她长得很美,但比较抽象;而与所捻的梅花一映照,她的形象就自然地闪现出亮丽的光彩。妙的还不在于她的现身,而在于她的迅速离去。因为王生被她的容华所吸引,“注目不移,竟忘顾忌”,而招致了婴宁对他的不满:“女过去数武,顾婢曰:‘个儿郎目灼灼似贼!’”她的这句骂语,在蒲松龄的笔下,亦文言亦白话,既古奥又通俗,若改用现代口语,略近于“这小子贼眉贼眼绝不是个好东西!”今天的读者读来,似乎并无时代的隔阂,仍然是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在男女不平等的封建时代,一个青年男子在路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漂亮的陌生女子,这是极常见的事,人们会不以为异;而如果是一个青年女子像婴宁这样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张口就斥骂一个陌生男子,那样出言不逊,锋芒毕露,就显得很不寻常,不能不令人大为惊异了。这就是婴宁给我们的第一印象:美,但是自由无拘,非常泼辣。对于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作者有意先不作交代,读者会因此产生各种不同的猜想。她能带着一个婢女游上元,不大可能是寒门出身;而她却又是徒步跻身于人群之中,加上出口率直,言语尖刻,又绝不像是大家淑女应有的风范。这个人物,一现身就显得意态非凡,让读者产生许多悬念。

意味深长的还在她“遗花地上,笑语自去”。她为什么要遗花地上?骂语那样尖刻,却又为什么不是含怒而是含笑而去?对王生的“注目不移”,是真怒,还是假怒而实喜?留下梅花,是有意还是无意?有意,又意何所在?这些问题,都显得含糊而近于诡秘。小说中的当事人和读者都不能解,却又很想有所解,这就对我们产生了很大的阅读诱惑力。婴宁聪慧而又狡黠的性格,在这里,已得到了初步的同时也是非常含蓄的揭示。从叙事艺术的角度来看,小说以这种闪烁掩映之笔,为后文情节的发展预留了巨大的空间,也给读者带来了无限的遐想。

此后不论婴宁是否出场,小说写花写笑,都直接或间接与婴宁相关。先是写王生回家后“藏花枕底”,思念时就“探视枕底,花虽枯,未便凋落。凝思把玩,如见其人”。在王生和读者的心中,这花就是婴宁的象征。但这毕竟是旧花、枯花,小说别开生面,又不断地写新花、鲜花。作者还有意扩大境界,用花作点染,描绘出婴宁居处其间的一个充满诗意的优美环境。王生为寻找婴宁到一个偏远的山村,所见是:“乱山合沓,空翠爽肌,寂无行人,止有鸟道。遥望谷底,丛花乱树中,隐隐有小里落。下山入村,见舍宇无多,皆茅屋,而意甚修雅。北向一家,门前皆丝柳,墙内桃杏尤繁,间以修竹;野鸟格磔其中。”“丛花乱树”是远观,泛写;“桃杏尤繁”是近看,特写。在鲜花的烘染中,这个小山村显得是那样的静谧、清幽、简朴、雅洁。整体的格调和氛围,加上花的意象,都隐约地指引我们,王生日思夜念的婴宁应该就在其间,呼之欲出。同时我们还确信,生活在这样幽美环境中的女子,绝不是一个凡俗之辈。

婴宁再次出现时,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俄闻墙内有女子,长呼‘小荣’,其声娇细。”“娇细”二字不可忽视,与前面厉声斥责王生时的泼辣相映照,显示了婴宁性格中还有一般女性温柔的另一面。这里伏一笔,以后就有更多的展示。接着又写她与花一同现身:“方伫听间,一女郎由东而西,执杏花一朵,俯首自簪。”花由梅而杏,暗示已经过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这次同样是刚一闪现复又离去:“举头见生,遂不复簪,含笑撚花而入。”如此忽隐忽现,让人捉摸不定。当王生受到老媪(后来知道是婴宁的养母)的热情接待并留宿时,“见门内白石砌路,夹道红花,片片堕阶上;曲折而西,又启一关,豆棚花架满庭中”。“入舍”后,则见“粉壁光明如镜;窗外海棠枝朵,探入室中”。优美、清雅的环境,处处都有花。婴宁无论隐和现,总是被花映照着,簇拥着,妆点着。写花就是写婴宁。一个活脱脱的爱花而美丽的婴宁,时时闪现在小说的字里行间。

王生刚坐下,“即有人自窗外隐约相窥”。此人是谁?没有明确交代。读者希望并相信她就是婴宁。“相窥”二字值得品味。透过天真幼稚的表象,我们不难体会到此人对王生的到来是怀着热情的,是很高兴的,甚至是一直都在期盼着的。回过头去一想,我们就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上元时遗花地上,多半是有意而为。老媪热情地接待王生,并向王生道明了他们是姨甥的亲近关系,随后又设宴款待王生。但婴宁并未出来陪席。饭后老媪才吩咐婢女:“唤宁姑来。”“婢应去。良久,闻户外隐有笑声。”又是未见其人,先闻笑声。当老媪又唤“婴宁,汝姨兄在此”时,即闻“户外嗤嗤笑不已。婢推之以入,犹掩其口,笑不可遏”。一路写来,都不离婴宁的笑态和笑声。老媪以婴宁这样放肆的笑有失体统,瞋目曰:“有客在,咤咤叱叱,是何景象?”这时,婴宁是“忍笑而立”。注意,不是不笑,而只是忍笑。可见笑是她很难改变的自然天性。这是通过家人的反应来强化婴宁爱笑的性格特点。王生问“妹子年几何矣”,婴宁竟然不顾母亲的批评,而“复笑不可仰视”。当老媪代为回答,说婴宁“年已十六,呆痴裁如婴儿”,并问及王生的年龄和婚姻状况,说“两人极相匹敌,惜有内亲之嫌”时,王生的表现是“无语,目注婴宁,不遑他瞬”。这里作者有意照应前文,写王生对婴宁与上元时相似的表现。这时婢女的反应是“向女小语云:‘目灼灼,贼腔未改!’”而婴宁却是从容开朗,顾左右而言他—“女又大笑,顾婢曰:‘视碧桃开未?’遽起,以袖掩口,细碎连步而出。至门外,笑声始纵”。与上元时的尖锐斥责,判若两人。对王生,婴宁有心耶?无心耶?痴耶?慧耶?作者行文闪烁,总在疑似之间,引人思索。

老媪留王生小住三五日。小说继续着眼于笑和花,通过两人的关系,进一步展开对婴宁的描写。老媪对王生介绍说:“如嫌幽闷,舍后有小园,可供消遣,有书可读。”原来这里是一个隐藏于深山的书香人家。小说先从王生的眼里,写小园如桃源一般的幽境:“至舍后,果有园半亩,细草铺毡,杨花糁(shēn)径;有草舍三楹,花木四合其所。”这就是婴宁日常活动的地方,既美且雅,突出的还是一个花字。王生游于园中,“穿花小步,闻树头苏苏有声,仰视,则婴宁在上。见生来,狂笑欲堕”。这是出人意料之笔,细想则又在人意中:一个爱花而又无拘无束、在任何场合都可以纵情大笑的女子,能够爬上花树狂笑不止,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王生趁扶婴宁下树之际“阴捘其腕”,可以说是放肆无礼至极,而婴宁的反应却似若无其事:“女笑又作,倚树不能行,良久乃罢。”此后,随着情节的发展,写笑写花,延续不断。当王生的家人到山村来找到王生时,老媪同意王生偕婴宁同归,于是“呼婴宁。宁笑至”。媪曰:“有何喜,笑辄不辍?若不笑,当为全人。”这里,由她最亲近的人作出评价,认为笑是她的唯一的缺点,否则就是“全人”。待她到了王生家,全家对她的出身和身份“彼此疑参”时,“但闻室中吃吃皆婴宁笑声”。王母亦下一断语云:“此女亦太憨生。”对婴宁的笑,小说总是多从憨痴的一面描写、评说,但却又处处从笑中透露出她聪慧、狡黠和美好的另一面。王生的表兄吴生请求同她见面,“母入室,女犹浓笑不顾。母促令出,始极力忍笑;又面壁移时,方出。才一展拜,翻然遂入,放声大笑。满室妇女,为之粲然”。婴宁的笑,带给大家的是一种欢乐。当吴生去山村寻找婴宁旧家,出人意料地发现“庐舍全无”时,王生之母疑其为鬼,并“入告吴言,女略无骇意;又吊其无家,亦殊无悲意,孜孜憨笑而已”。被人疑为鬼而不惊,无家可归而不悲,看似憨痴,显示的却是沉稳、镇定,与常人迥异的一种独特的精神状态。在日常生活中,婴宁也是“但善笑,禁之亦不可止;然笑处嫣然,狂而不损其媚,人皆乐之”。不唯给家人带来欢乐,连“邻女少妇,争承迎之”,简直是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

“狂而不损其媚”,“人皆乐之”,这可以视作全篇小说写婴宁爱笑的总评。在此基础上,小说还进一步写出,婴宁的笑还含蕴着更为丰富的思想情感内涵:侍亲孝敬,待人亲切,心地善良。当王母同意她与王生结婚,“使华妆行新妇礼”时,“女笑极不能俯仰,遂罢”。婚礼因笑而罢,但留给大家的仍然是欢乐。平日,“每值母忧怒,女至,一笑即解”。而遇“奴婢小过,恐遭鞭楚,辄求诣母共话;罪婢投见,恒得免”。作者在写笑的同时,仍不忘写花:“爱花成癖,物色偏戚党;窃典金钗,购佳种,数月,阶砌藩溷,无非花者。”在因她而引起的一场诉讼累及王生,因而受到王母“过喜而伏忧”的批评之后,“女正色,矢不复笑”。“由是竟不复笑,虽故逗,亦终不笑;然竟日未尝有戚容”。虽然不再笑了,但笑所蕴含和表现的欢乐和开朗,却仍然藏于心里,现于容颜,更留在整个温馨的家庭生活之中。不过,从小说的艺术描写来看,写婴宁的笑在这里只是暂做一收束,并未终止,而是一直延续到小说的终篇,延续到他们的后代:“女逾年,生一子。在怀抱中,不畏生人,见人辄笑,亦大有母风云。”写一个人物的笑,竟敷演出如此曲折生动的情节,表现出如此丰富的内容,在古今说部中都是极为少见的。

小说的艺术构思也颇具匠心,有三点值得一说。

其一是,全篇都从王生的角度来写婴宁,前半篇主要是虚写,后半篇主要是实写。按《聊斋志异》中仿传记体小说的通例,作品的题目多以小说的主人公命名,一般都是以介绍这个人物开始。介绍什么,不介绍什么,都与后文的情节乃至小说的主旨相关,大有讲究。清代的评点家将这一构思特点概括为四个字:“提笔作伏。”但也有一些篇章例外,不以介绍题名所示的主人公的情况开篇。而每一篇的例外,又都有各不相同的理由,各具匠心。本篇的主人公是婴宁,小说也以婴宁的名字命名,但却是以介绍王子服开始。当然,对王生的介绍也多与小说的情节内容相关,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求凰未就”四个字。因“未就”才引出追求婴宁的一大篇精彩故事。重要的意义还在于,王生先出场,之后写婴宁,其全部视角,几乎都是定位于王生,写他的所见、所闻、所做、所感。

小说的前半篇,除了在上元节与王生相遇的一次精彩的露面之外,在长时间中婴宁都隐而未现。但如我们在上文所分析的,婴宁虽然未现身,但她的容颜、风采,却是时时处处都在读者的想象之中。这是因为小说采用了虚写的手法,即不写之写。婴宁虽未出场,由于王生的一切情感、表现,都是因为婴宁而产生,因而婴宁的形象就无时无刻不存在于王生对她的怀想、思念和追求之中。后半篇的实写,则主要是通过与王生的真实关系(具体构成了一系列波谲云诡的矛盾冲突),来直接地因而也就更充分地揭示出婴宁丰富的思想性格。下面以一段有代表性的情节为例,略作分析。

王生在小园中将花树上的婴宁扶下后,“俟其笑歇,乃出袖中花示之”。下面是一大段在古代文言短篇小说中非常罕见的人物对话。“女接之曰:‘枯矣。何留之?’曰:‘此上元妹子所遗,故存之。’问:‘存之何意?’曰:‘以示相爱不忘也。自上元相遇,凝思成疾,自分化为异物;不图得见颜色,幸垂怜悯。’女曰:‘此大细事。至戚何所靳惜?待郎行时,园中花,当唤老奴来,折一巨捆负送之。’生曰:‘妹子痴耶?’‘何便是痴?’曰:‘我非爱花,爱捻花之人耳。’女曰:‘葭莩之情(指亲戚之情),爱何待言。’生曰:‘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女曰:‘有以异乎?’曰:‘夜共枕席耳。’女俯思良久,曰:‘我不惯与生人睡。’”这段对话写得非常生动,人物的语气、神态、心理,无不活现纸上。对王生一面来说,主要表现的是他对婴宁迫不及待的求爱之情;而对婴宁来说,则主要是表现她的憨痴,她的不懂人事。当然,这憨痴并不是真憨痴,是似憨而实慧,或者说是外憨而内慧,因此表面看起来是憨极,而我们读后的感受却是一片天真无邪,可爱至极。

在这段对话中,婴宁的憨与慧,分为四个层次来表现,一是将王生对她的“相爱不忘”和“得见颜色”,理解为只是对花而言;二是当王生明确向她示爱时,她又将亲戚之情与男女之爱混为一谈;三是当王生更明确点出他所求的是“夫妻之爱”时,又表示完全不懂“瓜葛之爱”与“夫妻之爱”有何区别;四是当王生更直白地解释“夫妻之爱”就是“夜共枕席”时,她居然回答“我不惯与生人睡”。读来真是让人忍俊不禁。王生的求爱之意是越说越明白,越说越入题;婴宁的反应却是越说越糊涂,越说越离题。这段描写的妙处在于,婴宁的糊涂既不是假装出来的糊涂,也不是真的憨痴,而是从近于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不解人事中显示出一种独特的精神和心理,显示出人性中一种未经粉饰、尘染和遮蔽的自然与本真。

接下去扩大人物关系,但仍以王生与婴宁为中心,继续写其憨痴,而从憨痴中又进一步有意地透露出她的慧黠。两人对话未完,“婢潜至,生惶恐遁去”。见母,母问“何往?”她无所顾忌和隐瞒,直接回答与表哥在“园中共话”。母责问“有何长言,周遮乃尔?”她竟然回答:“大哥欲我共寝。”但微妙的是,“言未已,生大窘,急目瞪之,女微笑而止”。笑中传达出的竟是一种会心与机警,是被一系列憨态所掩盖着的内慧。而当王生小声责备她不该这样说时,她却又这样回答:“适此语不应说耶?”生曰:“此背人语。”(意思是: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她回答:“背他人,岂得背老母?且寝处亦常事,何讳之?”所言似皆合于日常事理,却又实在是有悖于人之常情。读者觉其妙不可言,却令当事人哭笑不得:“生恨其痴,无术可以悟之。”可是,当二人新婚时,“生以其憨痴,恐漏泄房中隐事;而女殊密秘,不肯道一语。”婴宁的表现在憨慧之间,时憨时慧,亦憨亦慧,读者欲辨其真伪,却又无从确认其真伪,因而更觉意味深长。

其二是,设置吴生这个人物,穿插其间,对组织安排情节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一开篇,就显示了这个人物在情节安排中的重要作用。吴生是王生的舅氏之子,因有他的邀约,才有上元之游;但半途舅家有仆人招吴回去,这又留给王生单独与婴宁相遇的机会。王生因思念婴宁而生病,又是吴生来为其解难;因亲自去探寻女子居里而不可得,才编造出婴宁实乃自己的姑氏女即为王生的姨表妹的谎言,并诡称居住在三十馀里之外的西南山中。这才引出一大段王生病稍愈即亲赴山村寻找婴宁的曲折情节。其后王生失踪,又是由吴生提供线索使家人去偏远山村找到了王生,这才引出王生偕婴宁回家成婚的情节;而婴宁的身世,最后也有赖吴生对婴宁名字和出身的证实。没有这个人物,就不会有小说情节组织安排的巧妙、细密和流畅。

其三是,对婴宁身世、身份的交代,作者也有精心的构想。如果一开始就写明婴宁是一个狐仙,那么下面的全部情节,读起来就会毫无意趣。小说的处理,是由开始的云遮雾障,再隐而渐显,逐层写出,读者读来便在不断猜想、思索中,感到兴味无穷。先是由婴宁的养母(后来证实是鬼身)向来访的王生“具展宗阀”,初步交代王生的外祖姓吴,王生乃她的亲外甥,但同时又透露婴宁实为“庶产”,并非她所亲生,为后文的进一步交代预作伏笔。其次,是婴宁到了王家,王母问到她的身世时,回忆起自己曾有“一姊适秦氏,良确,然殂谢已久,那得复存?”让小说中人物与读者都怀疑婴宁可能为鬼身。再次,复由吴生证实“秦家姑去世后,姑丈鳏居,祟于狐,病瘠死。狐生女名婴宁……”,透露出婴宁真实的狐仙身份。到最后,才由婴宁自己因有感于王生母子对她“过爱无有异心”而哽咽直告:“妾本狐产。母临去,以妾托鬼母,相依十馀年,始有今日。”至此,才最后确认了婴宁原来是狐仙所生、鬼母所养的一个精灵。而这时,一个天真可爱而又性格善良的女性形象已然深深地印在了读者的心中,不会产生任何的陌生和恐惧之感。

最后,谈谈仙凡相通的问题。简单地说,“仙”是指形象的幻想性,而“凡”则是指形象的现实性。仙凡相通,是指人物形象幻想性与现实性的结合。《聊斋》中的幻想描写,多有天马行空般的奇思异想,但在这一篇中,除了吴生为了搪塞王生而编造的谎言竟然变为事实,以及吴生再到山村“觇其异”时,所见却是“庐舍全无,山花零落”,带有浓厚的神奇色彩外,故事基本上是以现实生活的形态演进的。婴宁这个形象的超凡之处,亦即她的幻想性,主要表现为她那超现实的理想化的性格特征上。在蒲松龄的时代,像婴宁这样没有受到封建礼教的熏染和束缚,自由无拘,保留着人性中自然本真的人物,实际上是不可能存在的。因此,这一形象显然是出于作家的理想,也出于他对现实生活中某些不合理方面的否定,而对人物做了理想化的艺术提升的结果。但同时,小说中又保留着人物现实性的种种情感与美德。如王生偕婴宁离开养母时,“至山坳回顾,犹依稀见媪倚门北望也”。依依惜别的深情,是鬼母的,也是狐仙婴宁的。到王家后,“昧爽即来省问(王母),操女红,精巧绝伦”,完全是一个敬爱长辈、很懂事而又心灵手巧的普通人家妇女的形象。以后,为报养母之恩,又言挚情深地恳求王生为她将媪之尸骨找到,与秦氏墓合葬,合葬时“抚哭哀痛”,表现的都是世俗孝女的真实情感。婴宁不受世间礼教的影响和束缚,主要是由于她是一个狐仙;但同时,小说也借鬼母之口交代了她的身世:“渠母改醮,遗我鞠养。颇亦不钝,但少教训,嬉不知愁。”这又揭示出她从小缺少教育的现实原因,是另一方面的仙凡相通。

——本文刊于《文史知识》年第11期“小说丛谈”

周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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