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历史评论》
以下内容整理自东方历史沙龙()鲁迅与现代中国。沙龙于年10月29日下午在三联书店(五道口店)举行,嘉宾为孙郁、陈丹青,主持人为戴潍娜。
年10月8日,鲁迅与青年木刻家摄于上海八仙桥青年会
戴潍娜:这些年,每当苦闷的时候,总有点想念鲁迅,最近是格外地想念他老人家。鲁迅是聊不完的。就像戴奥克里欣皇帝浴室里任何一间,都可以改造成一间大教堂,鲁迅文章里任何一章、任何一页甚至一句话,都够我们咀嚼很多年。他就像一座巨大的矿山,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躲进去,思考属于自己的问题。我们今天的沙龙主题是“鲁迅与现代中国”。作为一个现代派的作家,鲁迅可能比任何一个作家,都更加处于中国现代思想史讨论的核心地带。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20世纪中国上半叶历史的肉身化模型,他是“装在小身板里的大悖论”,在他身上纠集了最剧烈的紧张和矛盾,也体现出各种力量的撕裂和缠斗。作为一个坚决倒下的战士,他生前向俗世开炮,死后依然甘愿充当靶心,收集金光闪闪的子弹。我们今天对他的赞美,很多是诋毁;我们对他的理解,很多是误解;我们对鲁迅的审判,可能远远没有到他自己的期待。
今天东方历史评论请到两位重量级的嘉宾,和我们一起聊一聊这永远的匕首和永远的伤口。首先请到的是著名作家、学者,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院长孙郁教授。还有一位大家期待的陈丹青老师还堵在路上,我们先行开始。
1私人语境中的鲁迅
戴潍娜:现在这个时代往往是千人一面,但是鲁迅先生不一样,他是个一人千面的人物,所以对于鲁迅的还原,可能比一般历史人物更加复杂和困难。在过去很多年,鲁迅的学术话语的被占用,鲁迅很大程度上几乎变成了国有资产,我最近在读孙郁老师新近出版的《鲁迅遗风录》,开篇第一章就非常有意思,讲的是私人语境里的鲁迅。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里面提到郁达夫曾经说“鲁迅是中国唯一的美少年”。这样的一个形容,再次颠覆了我对鲁迅的印象。看来私人语境里的鲁迅,跟公共语境里的鲁迅大有不同。请孙老师先给我们还原一些那个时代私人语境中的鲁迅先生。
孙郁:本来是和陈丹青一起来讲,现在是独角戏。鲁迅先生逝世80年,如今关于他的话题特别多。刚才主持人说他是一个很丰富的存在,确实如此,我在书里梳理他的历史时,发现他一年内做许多事情,很多是我们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做的事情有些是毫不相关的,但在毫不相关的过程里形成了多维的认识世界和表达世界。这样独特的精神存在,确实值得我们很好地研究。
比如年这一年,鲁迅和他弟弟分开,离开了八道湾,兄弟失和,紧接着他整理了中国小说史,整理明代的文学年谱。还要进行小说的翻译,还要研究经世学,写杂文。他做了很多事情,好像彼此之间不相干。但在这个过程中,鲁迅形成了他知识结构里很多矛盾的地方,而且他用反逻辑的思维方法,进入人精神世界里幽暗隐蔽的领域。这样的状态使他的文本变得非常隐蔽和复杂。中国历史上很少有人能这样做。
他翻译的东西和他写的小说又不一样。鲁迅年、年翻译的很多是童话。他喜欢儿童文学和童话,可写的小说又那样悲苦。年、年与知识界的人论战时,他又表现出战斗精神。这个非常有意思。陈丹青先生也有这种感受,好多年前我还在鲁迅博物馆工作,请陈丹青先生到鲁迅博物馆演讲,他感觉到了鲁迅文字背后丰富的存在。
鲁迅那个时代和今天这个时代相比,能反衬出我们的思维都比较简单。鲁迅那个时代,那么多人围攻他,方法都很简单,但鲁迅回击的方法复杂而丰富,所以他没有对手。鲁迅死后关于他的描述,基本都是他生前最厌恶的那套话语,但在今天仍然很流行。中国顶级的画家,基本都是“鲁粉”,比如吴冠中先生对鲁迅就非常崇敬。为什么?因为美术家们苦苦相求而不可得的东西,在鲁迅的文本里出现了。所以鲁迅有丰富性。在他死后,不同领域的人都在解释他,我想这是今天看鲁迅现象之谜的原因。为什么中国文化领域里会出现这样的人?从庄子到苏轼再到曹雪芹、鲁迅,几千年间,我们出了几个非常奇特的人物,这些人可以跟苏格拉底、尼采、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相媲美。鲁迅先生是这样的一个存在。今天的话题重点是要聊聊鲁迅死后,鲁迅传统是怎么样延伸下来,这是陈丹青先生很关心的话题,一会儿期待他的高见。
戴潍娜:英国有莎士比亚,中国有鲁迅。如今我们对鲁迅的很多赞美,恐怕在鲁迅自己看来简直是侮辱!鲁迅自己对救世主角色一直避而远之,他一生都在逃避那些狡猾的崇拜者。让我很感兴趣的是鲁迅和青年学生的关系,《鲁迅遗风录》中有一个小细节让我印象很深。陆晶清年寄给鲁迅一张明信片,上面写道:“我离开北京,在您可是减少了一个淘气的学生对吗?”短短几句能透露出学生跟鲁迅之间是一种没有尊卑、没有教条的亲近关系。鲁迅后来留下的很多照片,也都是和青年一起拍摄的。他总是被青年们簇拥在中间,他为青年介绍工作,编校文章,出钱出力,乐此不疲。
孙郁:那时鲁迅在北大很火,他的课和学问征服了很多青年学子,主张老师们要做好青年人的导师。当然鲁迅认为自己不是导师,他说我连自己的路都不知道怎么走,怎么能给你们当导师呢?他觉得他和青年人一样,大家都在可怜的人间,我们都是要在没有路的地方走路。所以他跟青年人在一起,没有主奴意识。中国文化里,主奴关系非常厉害,特别是师徒之间,在一些行业里师傅和徒弟之间的主奴关系非常明显,鲁迅先生要颠覆这个东西。当时鲁迅跟未名社的青年、跟在大学读书的青年一起翻译小说,比如李霁野翻译了安特莱夫的话剧剧本,鲁迅给他校对,用自己的稿费帮他出版。他们关系非常好,那种交流像兄弟一样。汪曾祺曾经讲过“多年的父子成兄弟”,鲁迅先生和同学、青年关系就是这样一种的平等关系。
他在《导师》这篇文章里说年轻人不要找导师,在沙漠里走来走去,“寻什么乌烟瘴气的鸟导师。”中国人都不能回到自身发现自己的潜力,老是依附在别人身上,跟着别人走。鲁迅希望每一个人成为自己。他说年轻人如果以我的是非为是非的话,这个年轻人肯定没有出息。哪个年轻人跟我聊了几次话之后,发现我有问题之后不再来找我,他说这个年轻人“很有可能就出息了”。他是这样的思维方式。
鲁迅身边都是年轻人,他和年龄大一点的人不太好相处,和同龄人也经常闹翻。很多好朋友,过去关系都不错,比如胡适、钱玄同、刘半农,但最后都闹翻了,不过他和年轻人关系很好。当然偶尔也有年轻人让他不舒服的时候,后来和这样的人也闹翻了,鲁迅也吃了很多亏,可他依然愿意做年轻人的朋友。他觉得年轻人是没有被污染的群落,认为自己已经被污染了,被士大夫文化、绅士阶级文化、旧文化污染了,认为自己有问题,希望年轻人不要像自己年轻时那样苦闷。所以他当时希望年轻人多读外国书,少读中国书,多翻译外国书。当时鲁迅和年轻人在一起就是翻译外国书,他写的一些文章、书籍都是受青年人启发的。比如第一本论文集《坟》,这个名字是怎么起的?当时未名社的小伙子翻译了俄国作家——非常有名的有现代主义色彩的作家的一首诗——“人,最终是要走向坟墓的”。我个人认为有一点淡淡的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子在里面。这首诗一下打动了鲁迅,所以鲁迅把自己的论文集起名为《坟》,这个意象来自于年轻人翻译俄国人的译文。年轻人提供的很多新思路,他也很喜欢。比如韦丛芜翻译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穷人》,鲁迅先生给他作序。从译本里发现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超人的思维方式,撕碎了我们日常的时空维度。一腔多调,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特点,鲁迅很有启发。
鲁迅自己作品的表达也具有这样的特点,他借年轻人的力,年轻人也借他的力。鲁迅第一本杂文集叫《热风》,那时候天很寒冷,鲁迅觉得他说的话、表达的思想应该是生命热流的一部分,是刮起的热风,温暖了世界。这都是那时知识分子特有的一种心理和精神追求的状态。
戴潍娜:说到鲁迅的学生,其中有一个天籁之音——萧红。她也是现在被严重低估的一个女作家。她的才华如云,连同她一生的悲剧命运,都是民国时文坛上划过的一颗流星。她一生爱过好几个不如她的男作家,却于31岁那年英年早逝,令人唏嘘。既然陈丹青老师还堵在路上没有到达,不如让鲁迅先生和我们一起等一会他,我们先聊一会儿萧红。萧红作为鲁迅非常重要的一个学生,鲁迅对她有一个迄今为止我认为最精准的评价,说她有——“越轨的笔致”。孙老师对萧红有很多研究,能否跟大家聊聊鲁迅与萧红。
孙郁:作家其实有几种类型,有一种非常博学,占有了东西方文化的遗产,能在里面将复杂的域外文学和中国古典文学调适到一个调色板里,成为一个奇特的作家,这样的人很多。还有一种,就是小戴刚刚说的天籁,没受过正规训练,但发出的声音特别美妙,萧红应当是这样的作家。
萧红没有受过正规教育,中原文化里士大夫的东西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力,她是在东北黑土地上生长出的,在心灵和上苍之间能够交流的一个非常原态、纯真的青年。她表达的东西特别率真,没有迂腐。明清以来的小品文、小说包括诗文,同光体(同治、光绪)的诗文,都有几千年来形成的士大夫话语,但是萧红没有,鲁迅反而认为没有挺好,可以天马行空地写。这恰恰是鲁迅主张写人生的真、直面人生的传统部分。
在整个左翼作家里,萧红是一个草根主义,没有受到正规的理论、当时流行理论的影响。抗战时很多作家很痛苦,写不出作品,或者认为自己写出的这个作品不是抗战作品。萧红说我们随时随地可以写,房东大妈晚上睡不着觉,为什么睡不着觉?是因为日本占领了中国,有些东西买不到了,她焦虑。这也是抗战,写这个也是抗战生活。所以抗战时她写了长篇小说《马伯乐》,写一个人跑到后方逃难的可笑故事,写了战争、写了抗战时中国一部分人的猥琐。我觉得萧红得到了鲁迅的真传,下面慢慢再说。
2那些不愿意提及鲁迅的人
戴潍娜:陈丹青老师终于穿过大半个北京来和鲁迅聚会,欢迎您来到东方历史评论沙龙。我们刚刚聊到私人语境和公共语境之间不同的鲁迅,过去几十年里鲁迅被各个派系不断地争抢,像是一场发生在教堂里的殴打。大家很熟悉陈老师对于鲁迅先生的刻画,说鲁迅这张脸“好看”、好玩”,并且“非常的不买账”;说鲁迅设计的书籍装帧“生猛、强烈、好看、耐看”。这些都是非常直觉,非常私人的酷评。事实上,可能没有哪个作家能像鲁迅一样,在美术界同样是默认的精神领袖。画家吴冠中曾经说,“一个鲁迅对美术的价值要超过一百个齐白石对美术的价值”。最私人的,往往也是最公共的。然而,在过去这些年,鲁迅渐渐地被垄断成官方话语,我们很少再能听到有温度的对鲁迅私人化的感受了。接着这个话题,请二位和大家继续分享私人话语的鲁迅。
陈丹青:我没有想到这是私人话语,其实这是孙郁让我讲的,是11年前的年去讲的。此前我看了鲁迅博物馆,跟孙郁认识了,聊过几回都很投合。他说你到鲁迅博物馆做讲演吧,此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在座这么多年轻人,你们真的有谁对鲁迅感兴趣?我假定没有多少人对他感兴趣,大家对他烦死了。从中小学课本一路读下来,几十年,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如果有兴趣可以谈下去。文革时我13岁,那时书店没有书,甚至没有书店,只有毛主席的书,还有鲁迅的书,那时候我读到了鲁迅,而且是民国版的,是允许读的书,其他书都没了,找不到就去偷或者用什么办法去交换。14、15岁年纪(可能更早)读鲁迅特别容易记住,不像今天要记住的人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读什么。那时候有个半本被扯烂的书都会如饥似渴地读,所以鲁迅伴随我小时候的阅读记忆。后来别的记忆多了,别的书多了,也很难覆盖他。所以我在50多岁有机会谈一次鲁迅,其实谈的是小时候的印象,这个人真好看,读的时候老会笑,觉得很好玩。后来给海婴先生读到,也给令飞读到了,他们觉得有个家伙这么讲他爷爷、讲他爸爸,要跟我见面。这样就有了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一直讲了八回,全是令飞叫我讲。我喜欢孙郁老师跟莫言的一篇对谈。我对莫言一点不了解,没有读过他的书,看了这篇对谈都很想读他的书,好几段都讲得很好。我读了这本书,很有说服力,对鲁迅的评价非常精准,讲得也很得体,对自己的创作很自省,自省得很清楚。然后你要他讲。我很喜欢这篇对谈。
孙郁:你来演讲之后,我们开了一个他的研讨会,那时候莫言还没获诺贝尔奖,我读过他所有作品,发现他的长篇小说里有鲁迅的影子,开始这个影子不清晰,后来越来越清晰,写到《檀香刑》的时候,写中国的杀人者,血淋淋的。我说你上了鲁迅的当。他说是,鲁迅太好了。我就说我们谈一次鲁迅。后来搞了一个对谈。其实你们俩有一些看法很接近。
陈丹青:我们都是没有读过书的一代,他(指孙郁)比我小两三岁,他属羊还是属猴。尤其都在农村,我们的阅读很少很少。鲁迅在那个年代是非常前卫的一个作家,非常黑色、残酷,同时又是笑着的残酷、冷笑的残酷。我找到莫言的《檀香刑》,我之前没有读过一本莫言的小说,现在觉得应该去读。加上你讲的其他人,比如孙犁、胡风、周扬,鲁迅的影响从来都在那儿,已经变成对两三代人的影响。对此他们未必不清楚,或者夸张了这种影响,或者不清楚这种影响。
孙郁:其实新中国以后每一个重要的思想解放的点里,鲁迅都会重新被召唤出来。比如说抗战时期,郁达夫在南洋时就不断地用鲁迅思想作为抗战的精神参照。现在有一些言论说鲁迅是汉奸,鲁迅晚年身边都是日本人,其实是完全不了解那个时代。抗战时期包括老舍先生对鲁迅都很推崇,中国知识界以鲁迅作为一种民族魂抵抗异族的侵略。80年代思想解放时,很多人也是用鲁迅的精神来清理文革的负面资产,鲁迅成为民族绕不过去的思想原点。美术思潮里是否也有这样的情况?
陈丹青:美术界跟你说的文学界要分几代人来说。一代是鲁迅之后的青年,按现在的说法是20后、30后;下一代是40后、50后,就到我们这儿,鲁迅的影响一直在。60后开始弱下去,但我觉得分水岭在70后,70后尤其是80后,此前的鲁迅语境已经消失了。同时90年代初王朔率先发难,用另外一种意见说鲁迅,这一下就打开了。所谓比较右翼的,即自由知识分子、英美派的开始批鲁迅。这很有意思,又绕到民国的语境里。
我自从在那儿谈了一次鲁迅之后,令飞每次都要我说,而且给题目,还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题目,比如“鲁迅和死亡”、“鲁迅和上海”、“鲁迅和《狂人日记》”。我从来没想过这个,每次谈的时候觉得对民国了解太少,单谈鲁迅没法谈,可民国的语境我们只能想象。跟在座诸位比,我有民国语境是因为我的父母都是民国人,我小时候大街上的人都是民国人,中小学的老师一直延续到80年代。90年代以后,70、80后长大了,生活里教他们、管他们,他们讨厌的、喜欢的种种人已经不是民国人,而是共和国人,成长为父亲一代人,顶多爷爷奶奶是民国人,但这些人慢慢退出,慢慢死掉了。我想中国十年、二十年后找不到民国人了,全部是共和国人。所以一定翻回去,鲁迅时代周围人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
我在你那儿讲演,到现在已经11年了,这11年中我看的是什么书?我看的是传记,比如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很简单,他就是一个汉奸,是张爱玲的丈夫。我在他的书里发现了另一个中国,是国民党、共产党作家都没有谈到的,是第三方(汉奸方)写的民国,我觉得很有意思。为什么?他是一个失败者,完全失败了,说话既不右也不左。而且他当时是一个青年,回忆自己的乡村、北大、回忆他在广西教书、回忆沦陷时期。他的语气是我在左翼和右翼所看不到的。很奇怪,他一辈子常会谈起鲁迅。这是汉奸喜欢鲁迅的文本。这是我读的第一本。
第二本是王鼎钧的回忆录。王鼎钧在大陆的名气没有那么大,但台湾中学生的写作启蒙是他写的,他一生著作上百本,今年92岁。年我读了他的四卷本回忆录,因为要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多少周年。他和胡兰成是另外一个说法,他不喜欢鲁迅。这对我非常重要。今天哪个青年跟我说他不喜欢鲁迅时我不会惊讶。可民国那么多左翼、非左翼包括国民政府里有人佩服鲁迅、喜欢鲁迅。王鼎钧是民国时的流亡学生,后来在台湾广播局做撰稿人的青年人。不能说他是右翼,只是国民党的小兵。他不喜欢鲁迅,这很有意思,我非常想知道在鲁迅死后长大的青年,30年代长大的20后、30后喜欢鲁迅是什么理由,不喜欢鲁迅又是什么理由。这是我读的第二本。
此后我连续读了一些书,比蒋廷黻、蒋百里、高宗武、陶希圣的回忆录。这是我最近比较密集读的四本书,我发现在这四个人的书里,鲁迅几乎不存在,他们不会讲到鲁迅。你会说蒋廷黻是清华大学教授、英美派,又当了国民政府的政务司司长,是官方的人,当然不会谈到鲁迅。但当时国民党政府里,蔡元培跟鲁迅很要好,鲁迅有很多国民党青年朋友,在国民政府里做小官,喜欢鲁迅的大官很多。蒋廷黻不是不喜欢鲁迅,而是根本不太提到鲁迅,只提到一次,我印象很深——年,在鲁迅书里谈到他想写杨贵妃,后来得到一个机会,西安的西北国立大学请他去讲演,想趁机考察一下长安,这也许对他考察杨贵妃有帮助。结果他的学生孙伏园跟他一起坐船,说进入陕西境内鲁迅不讲话了,孙伏园说鲁迅凡是对事情有感觉或不大有感觉时都不说话,最后知道他肯定有一种想法,就问他:你觉得长安怎么样?大唐的地方到了。他说空气里没有任何唐朝的影子。要知道这是年,今天的西安完全是现代建筑,一塌糊涂,别说唐朝影子,连民国、50年代的影子都没有了,完全是一个新城市。鲁迅说不写了,没有唐朝的一点感觉。我的印象非常深。可我看到蒋廷黻的书才知道,那次去讲演不是专门请鲁迅的,而是请了二十几个人,是北京一群学者,是西安当时的军阀想用学者做宣传,有点像今天请名学者、名流讲演,让大学有白癜风的发病原因治白癜风西安哪家医院好
转载请注明:http://www.balesitanyou.com/lzzyyw/280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