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聊斋》,许多人印象大概是这样的:
或者这样的?
我勒个擦,什么鬼。
总之离不开「阴森恐怖」。
实际上,《聊斋》这个名字很能说明本质——「聊斋」本是蒲松龄为书斋取的名字,聊斋者,聊天扯淡之所尔。一群吃饱了闲出屁的大叔,钻进蒲松龄书房扎堆胡吹,跟现在男生宿舍卧谈会差不多。
来的都是读书人,趣味相投,吹来吹去内容无非总离不开长腿细腰小姐姐啊、科举高考害惨了老子啊、江湖的奇异传说啊之类,这一点,古今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彼时美女深藏闺阁,轻易看不见,大家只好说些女鬼女妖过过嘴瘾,聊以自慰(?),所以《聊斋》会有那么多女鬼女妖和书生的故事,可见当时那帮人最喜欢扯这种话题。
蒲松龄把这一切记录下来,编辑成书,起名叫《聊斋志异》,用白话说,相当于《我和朋友们吹过的那些奇怪牛逼》,跟「阴森恐怖」没啥关系。只不过近世影视作品多取材《画皮》之类血腥故事,又大加渲染,才造成《聊斋》=恐怖小说集的印象。
一部扯淡大全,因为蒲叔吐槽深刻,文笔工巧,居然轰动大清,名留青史,也足称奇迹。
吹牛逼吹到气氛热烈,大家亢奋,总免不了要丢掉节操,《聊斋志异》如实记录了该情况。今天,我们就来看看蒲松龄和他的舍友们在熄灯后讲的那些节操丧尽的故事。
药僧
山东济宁一哥们儿外出办事,途经郊区一处破庙,那时太阳正好,山门前有个游方和尚,裹了件破袄,曲着腿儿,踞坐在阳光底下捉着虱子,一派慵懒模样。
嘿,倒是个会享福的和尚。
哥们儿多瞧了两眼,瞥见和尚身边倚着根竹杖,杖端挑着个红漆葫芦。这副家当他在集市上经常见到,老话说「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云游的和尚道士总是拿葫芦装了乱七八糟的药丸子叫卖,号称驱邪辟鬼、治病强身的,神神叨叨,生意还往往不赖。
“喂!”哥们儿叫道:“和尚,卖药么?”
和尚见来了生意,眉花眼笑道:“卖!老衲什么丹药都有,六十七味药材鸿茅大还丹,包治百病!”
哥们儿踱到近处,笑道:“不要你治百病的药,我问你,那个,壮阳的药可有?”
“啊~”和尚羊咩似的浪叫一声:“有!有!老衲的房中丹灵妙无比,小的吃了变大,软的吃了变硬,弱的吃了变强!不用等待,立即见效!”倒出一颗米粒大的小药丸。
啥?就这么点小东西,能抵得什么用处?哥们儿将信将疑,在那和尚怂恿下,吞了药丸,却一时不肯走,要当面验货,若不是“立即见效”,又或者效果不好,定让和尚把收的钱连本带利吐出来。
和尚毫不介意,自顾自捉虱子打盹儿。约摸半顿饭功夫,哥们儿只觉自尾闾到头皮爆起一串儿的兴奋,下体倏然勃起。
嚯!
哥们儿眼睛发光,伸手一摸,起码比全盛时增长增粗了三分之一!不由咧开了嘴,龇出一口黄牙,惊喜道:“劲儿还不小呢!”
那和尚也一脸淫笑瞧着他,瞧得他觉得和尚干瘪的老脸似乎也有几分俏媚了。
“您慢慢体验着。”和尚慢腾腾站起身,笑道:“老衲解个手去,给您这眼神儿盯的发毛。”
哥们儿大乐,真是个好和尚,他想,从前对和尚可没什么好印象,这些人不用上税纳租,白吃白喝着,日日只念经作法,一个个养的白白胖胖,秃头油光,让人看了愤恨,说起来还不及那修脚剃头的勾当。可是今日这位真是个妙人儿,这样灵验的仙药,说不定是什么罗汉佛陀降世,泽被众生来了。
他瞧着和尚转进庙墙之后,偷手拔了葫芦塞子,倒出一巴掌各种丸药,其中有三粒同适才所服一样,一一拣出来服了,仍把那葫芦放好。
嘿嘿,哥们儿窃喜,待老子神雕无敌,还不日穿了东乡西坊的淫娃荡妇!
正想象着不可描述之情状,忽然全身抽搐,跌在地上,下体疯狂暴长,包皮剧痛如寸裂,脖颈收缩,腰椎弯折,似乎那根话儿正在吸收全身筋骨血肉。
和尚解手回来,见那哥们儿像虾一样蜷着,眼窝深陷,口涎淌了一地,涕泪交流,裤裆饱满,大惊道:“你这个施主,怎敢不问清楚,就随便偷吃老衲的药!”急取一种丹丸与他服下,那哥们儿才渐渐止了生理反应。
哥们儿躺了半日,颤颤站起来,已缩颈弓腰,血不华色,憔悴之极,宛若瞬间苍老了半生,解开裤子一看,一根巨物耷拉在裆下,垂及脚踝。
哥们儿艰难的回到家,因形貌大改,家人不相认,流落街头,被视作怪物,只有乞食度日。到蒲松龄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有人在济宁街上见之。
青城
成都府同知(成都市副市长)高梦说贡献了一个故事,那是他在任上时遇到的一桩奇案。
当时有川西商人到成都做生意,游青城山,结识了个寡妇,二人坠入爱河而成婚。商人算是在成都安家了,但是生意还需要往返跑,所以婚后没多久,商人只身回了川西,足有一年才回来。
小别胜新婚,夫妻整整一年不见,一旦重逢,自然少不得连夜激战,那天晚上声势浩大,春潮滚滚,夫妻尽欢。
第二天,商人就死了。
那样精壮的汉子,纵使一夜七连发,也不至于生生累死吧?
商人的朋友们疑心是寡妇谋财害命,告上衙门。有司受理了案子,也觉得事出蹊跷,寡妇存在重大嫌疑,于是严加鞫审,拶逼拷掠,各式毒刑流水价过体,寡妇给折磨的不成人样,却只是喊冤枉,坚称不知丈夫死因。
嫌疑人不肯招认,就没有切实证据,县衙断不了此案,移交到州府,高梦说看了案卷,也没个主意,只好将寡妇扔进大牢拘着,就这么一直迁延了很长时间。
有一回,州府请了位老医生给人看病,在衙署住了几日。医者从年轻起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博闻掌故,大家都乐得同他攀谈,听他说些奇异古怪的见闻。这时有人提起川西商人殒命的悬案,老医听了,忽然道:“你们捉得那女人怎生模样,是不是一副锥子脸?”
旁人大奇,那女人的确生就一张锥子脸,老先生何以知晓?
老医沉声道:“这种女人,我知道。”
众人心照不宣相顾嘿嘿,原来老先生钟意锥子脸哦,看来有故事。
老医却道:“只是真相一揭,牵连颇多,说不定要毁了无数人终生,太不人道,我不想说。”
众人还等着听故事呢,哪里肯罢休,何况也许有助破案,连高梦说也惊动了。大家再三追诘,老医被逼不过,才开口道:“前明张献忠之乱,致国朝之初,本地男丁稀少。青城山脚下几个村落,为蛇所祟,未嫁女子,辄遭蛇交。这些女人生出来的女儿,脸尖似蛇,更奇的在于,她们下体阴户之中,生有像蛇舌一样的东西。男女交媾时,蛇女一旦达到高潮,阴舌便自动伸出,钻进男根,男子当之则立即脱阳而亡,无法可救。”
高梦说等闻言大惊,还有这样的事情!
老医又道:“我识得一些老巫女,擅制媚药,能使人亢奋,一验便知。”
高梦说当即召来巫女,配了药剂,给牢中寡妇饮了,使人一看,果然如老医所言,妇人如痴如醉不能自已之际,有肉质长须探出下体,犹如蛇信、触手一般,蜿蜒勾卷,吞吐不休,而妇人浑然不知。
至此,悬案终于水落石出,官家勘验无误,以寡妇无害人之意,且已服徒刑,故释放回家。
“是个可怜女人啊。”高梦说喃喃道:“明明无辜,却生而有罪。茫茫六道,所谓善恶,不过因果。”
蛰蛇
蒲松龄有个同乡,选择了跟蒲松龄一样光荣伟大的职业——开私塾,作乡村教师。
旧时厕所简陋,贵族还有个「亵器」之类的讲究,普通百姓家,往往砌几面土墙遮遮羞,挖个坑就算了。这家私塾位于山脚下,厕所依山壁搭起,满墙的杂草榛莽,蹲个坑还要小心被灌木戳伤、被山石砸伤。
学生都是顽皮年纪,不好管束,老师颇费了心思。老师注意到,有个小孩沉迷于拉屎,每次上茅房都要花上大半天时间。老师很生气,严肃批评小孩,问他待在里面干什么,小孩老实交代道:“我在厕所里飞翔。”
什么玩意儿?你咋不上天呢,还飞翔。老师大怒,真是个皮孩子,欠管教!小孩却一脸委屈。
有一回,这小孩又请假上厕所,迟迟不出来,老师怒了,蹑手蹑脚趴在土墙上一看,只见小孩保持蹲坑状,却悬浮在屎坑上空,一起一沉,起则飞离地面两三尺高,宛若风吹羽毛。
卧槽!还真的会飞啊这孩子!
不对!
老师多年的儒家思想学习经验告诉他,人都是一样的,圣人尚且没听说过会飞的事迹,你一个小屁孩怎么能会飞?他眼睛巡睃着,要找一些端倪,他发现,茅房顶的山壁杂草间,裂开一道石缝,那处的杂草张张翕翕,如同呼吸。
什么东西?
他努力看向石缝深处,有碧光隐隐——那是,一个硕大的蛇头!蛇正张嘴狂戏,当它吸气时,小孩就会飘浮起来。
老师大吃一惊,急忙将小孩从屎坑上拖出来,叫齐了乡亲,大家出了个主意,堆下大堆柴草,烧死丫的。
烈火中,山壁碎裂,烤蛇肉的味道和烧屎的味道混在了一起。
大家纷纷猜测,那巨蛇怎么会被困在山壁中,平时又如何进食为生?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烧糊的屎坑,目光里满是悲悯。
伏狐
有个太史(翰林院修史的官儿)为狐所祟,夜间常有妖媚女子入室,迷其心志,迫他交媾。这种事情,刚开始确实香艳,可是太史年纪已经不小,夜夜被妖法催逼行事,遗精淋漓,终究无法承受,憔悴欲死。
太史深为所苦,请遍了和尚道士作法画符驱禳,全然无效,不得已,向朝廷告假,打算回老家避一段时间。
可是那狐妖竟如影随形,吃定了这老汉,一路上,狐妖依旧夜夜入帐,百般挑逗,强行榨取生命精华,太史痛苦不堪。
这日行到河北涿县,太史瘫坐马车里,撩起帷帘,直眼望天,他已经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了,只觉得生命如同残烛,随时会熄灭。
就在这时,一串儿悦耳铃吟飘入耳蜗,令人听了全身爽朗,一人清癯英挺,身背药箱,足不生尘,若轻云流风,翩然行于道左,却是个游方郎中。
郎中只瞥了一眼,便看出太史有病,上前询问了,道:“驱妖嘛,在下倒是不会,不过有些固本培元的药,能保得君刻下性命。”
太史日日萎靡,难受的要死,但凡有缓解之方,总是不惮要试一试的。服了那药,果然小腹发热,气血流转,精神见旺了许多。
郎中邪邪一笑,也不顾太史挽留,告辞而去。
当夜宿在邸店,太史瑟瑟发抖,果不其然,子夜时分,阴风过处,那妖娆女子又现身了。
“我说你这个妖女!怎么净逮着一头羊薅起来没完!老夫都这把年纪了,哪还有什么余粮给你!你怎么不去找那些精壮小伙儿,净赖在老夫这里,你、你图什么啊!”太史声音都带了哭腔。
“嘻嘻,奴家就是喜欢啊……”狐妖宽衣解带,躺进太史身下,太史中了术,身不由己,只有依指令行事。
静夜中,那狐妖忽然惨叫一声,不能置信的看着黑暗里太史的轮廓,想要脱身,却被太史一把死死搂住。
“怎么会……变得这么大!”
狐妖惨嘶连连,太守却仿佛回到了盛年时代,且犹有过之,只觉得血脉贲张,似乎房子也能顶得塌了,全身精力沛然鼓动,若不发泄,几欲爆裂。他牢牢抱着身下狐妖,任凭她挣扎求饶,绝不松手,猛烈舂捣,如杵臼捣米。那狐妖剧烈扭曲挣扎半晌,渐渐没了声音。这时东方微白,原来这一战竟持续了整宿。太史若金刚天神,昂然下榻,就着天光一看,床上一片狼藉,血泊里卧着一头狐狸,已然下身撕裂而亡。
-完-
清·蒲松龄《聊斋志异》
虫离先生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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