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曾匆匆翻过一次《聊斋》,合上书页,里面的可爱女子们历历在目而印象深刻的男子却没几个,问及友人,友人答曰:“《聊斋》作者毕竟是男人嘛,那些女子不过男人的幻想之物。”这样答也对。
(连环画《莲香》)
如今十多年过去,我也无缘再去略解聊斋,但那些可爱女子的美丽倩影不时在我眼前晃动,君不记阿宝、阿绣、婴宁、香玉、莲香呼?我何不去重翻《聊斋》,让她们从书中走出来,陪过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冷而又寂寞的冬夜。
(电视剧《莲香》剧照)
世人皆知《红楼梦》里各钗之美,但在我看来《红楼梦》里第一美人儿非警幻仙子莫属,我第一次看《红楼梦》的时候就被警幻仙子出场时的文字惊呆了,至今,在表现女性之美的文字上,我还未见出其右者,或许曹植的《洛神赋》可以除外:
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
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
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应惭西子,实愧王嫱。奇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何方,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顾城曾说:
“我心目中的中国,是‘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的中国,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的中国,这是我喜欢的中国。《红楼梦》中的清洁、独断、自在的女儿性,这一女儿性和中国的自然光明的佛性的重合,中国哲学至《红楼梦》显现为这么一种清净的女儿性情,东方的美丽真是达到了美的极致。对于我来说,这是中国,她给我生命,她让我感觉到生命,她的光和水通过我,让万物充满生机。”
如果要我说,“清静的女儿性情”、“东方的美丽”在《聊斋》也达到了美的极致。
《聊斋》中的女子多为仙、狐、鬼,自然不比人间俗物,她们既因为美丽而可爱,也因为可爱而美丽,其“风流”其实是可以警幻仙子一比的。
《聊斋》中的男子虽多为俗物,却偏偏艳福不浅,其中不乏“一男二女”的案例,现实中“一男二女”最著名的真实案例就是“顾城VS谢烨英儿”,结局大家都知道了,如今三个人已经不在阳世。好色男子们最希望的莫过于生活于玫瑰花丛中,并且玫瑰们能和睦相处、相亲相爱、相敬如宾。与顾城的悲剧结局相比《聊斋》中的《莲香》可谓又成功又美好的案例。而莲香聚女性之美即美丽、可爱、隐忍、善良、善解人意、极富主见于一炉,这样的女子谁人不爱?
《莲香》中的男人桑生自然也为俗物,起初当朋友问他鬼来敲门他怎么办时,他还笑答曰:“丈夫何畏鬼狐?雄来吾有利剑,雌者尚当开门纳之。”及假鬼敲门,“齿震震有声”。
《莲香》中的两个女主角,莲香:狐也,“倾国之姝”,先来者也;李氏:鬼也,“风流秀曼”,后到者也。桑生自然与她们都有了肌肤之亲。从她们两个的表现看,莲香似乎更在乎情而李氏更在乎性。桑生与李氏旦旦伐之,很快面黄肌瘦,不久于人世。
聪明如莲香者自然知道桑生的病因在哪,但及至她和李氏有了当面对质的机会,却一下被李氏的美惊呆了,说出了那句能让所有“小三”哭倒的话:“佳丽如此,乃以爱结仇耶?”非但如此,为了给桑生治病,莲香玩儿起了恶作剧,每往桑生口里送一粒药丸让李氏往桑生口中唾一口(想一想就恶心),当李氏有所扭捏时,莲香开起了她的玩笑:“此平时熟技,今何吝焉?”于是再三再四,及李氏泪别,莲香又叹曰:“窈娜如此,妾见犹怜,何况男子。”
后李氏托生燕儿,莲香又极力缀合,及成却“怅然良久,便欲别去。”桑生自然是红玫瑰、白玫瑰都不愿意失去,可惜天不假寿,莲香临死前,桑生、李氏哭成了泪人儿,莲香却说:“勿尔!子乐生,我乐死。如有缘,十年后可复得见。”真个地视死如归。
在小说的结尾蒲松龄让莲香复生,我个人认为是处败笔。爱伦·坡说,世上没有什么比一个美丽女子的死更让人揪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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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说:
仿佛她用自己的芬芳把他们都浸透了。
——莫迪亚诺《青春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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