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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鲁太光倩女幽魂为哪般

来源:聊斋志异 时间:2017/11/3

鲁太光,文学博士,著名评论家。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所副所长。曾任《小说选刊》编辑,《长篇小说选刊》副主编。已发表文学评论及重头理论文章数十篇。

倩女幽魂为哪般

张世勤的小说理想及其叙事动力

《聂小倩》是一篇好小说。

请不要误会,我说的不是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聂小倩》,而是当代作家张世勤的短篇小说《聂小倩》。不过,要想把张世勤的短篇小说《聂小倩》的好处说清楚,还得从蒲松龄的《聂小倩》说起。

蒲松龄的《聂小倩》写的是“幽魂”变“倩女”的故事:聂小倩原本美貌女鬼,为老妖所迫,化为倩女,变幻人间,魅惑男子,或摄其精血,或截其心肝,供老妖享用。聂小倩虽为女鬼,但心性良善,不愿“历役贱务,觍颜向人”,因此,遇到慷爽抗直的宁采臣后,便央求他“囊妾朽骨,归葬安宅”,以便“再造”。宁采臣“毅然诺之”,携聂小倩骨殖还乡,葬于书斋之外,聂小倩因而得以再生。而且,在奇人燕赤霞帮助下,宁采臣剪除妖孽,与聂小倩有情“人”终成眷属。

通过简单的转述我们知道,蒲松龄的《聂小倩》与《聊斋志异》中的大多数作品一样,主要是写“鬼狐有性格”(老舍语),写的是鬼有情、人有义,而正是这种具有穿越感的情义使“幽魂”化为“倩女”。客观地看,这种浓郁的情义背景与奇诡的跨界爱情,使蒲松龄的《聂小倩》散发出瑰丽的传奇色彩,吸引了无数后世读者的目光:年,由李翰祥导演,香港邵氏影业推出电影版“聂小倩”——《倩女幽魂》,使得这“若教雨盖长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奇情故事名噪一时;年7月18日,由徐克监制,程小东导演,张国荣、王祖贤、午马等主演的翻拍版《倩女幽魂》在香港上演,更是大获全胜,先后获第16届法国科幻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奖、葡萄牙科幻电影节最佳电影大奖、第24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等奖项;后来,随着这部电影在内地公映,这个“人鬼情未了”的故事更是到处流传。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在对蒲松龄的《聂小倩》这篇传奇经典进行改编时,编剧与导演尽管添加了诸多奇幻鬼怪因素,使故事更加光怪陆离,奇幻炫目,但有一点却始终未变,那就是:叙事从未超脱出“幽魂”变“倩女”的框架,主题也从未超脱出人鬼奇情的框架。客观地说,绝大多数读者/观众在阅读蒲松龄的《聂小倩》,或者观看电影《倩女幽魂》时,也从未意识到存在这种超越的可能与必要。这,一方面显示了经典的强大魅力,另一方面也表明了惰性的普遍存在。而张世勤的短篇小说《聂小倩》(原发《创作与评论》年第4期,《小说月报》年第5期选载)则运思洒脱,落笔从容,既有效地借用了蒲松龄《聂小倩》中的传奇因素——比如,小说题目相同,小说主人公姓名相同,就使小说平添魅力,吊足了读者的胃口,又成功地“改写”了这个短篇传奇,使之具有了不一样的质地、内容和诉求。而这,就是我说《聂小倩》是一篇实实在在的好小说的主要原因。

这种“改写”,首先体现在叙事框架上。我们上文已经提到,蒲松龄的《聂小倩》及电影《倩女幽魂》,都是“幽魂”变“倩女”的故事,即出于对人间的仰慕,出于对爱情的渴望,在伟男子及奇侠相助下,美丽、善良的女鬼历经艰险,最终摆脱妖孽胁迫,转世为人,获得令人神往的爱情,也获得令人歆羡的生活。而张世勤的《聂小倩》则反其道而行之,写的是“倩女”变“幽魂”的故事,是人变鬼的故事,即身处甜美爱情、幸福生活中的“倩女”,为了捍卫人间正道,或者说,为了捍卫做人的基本尊严与处事的价值底线,不得不与贪腐等邪魅行为作斗争,以至牺牲爱情,牺牲生命,化为“幽魂”的故事。

这种叙事框架的“改写”,看似简单、随意,实则大有文章,因为,正是通过这种“改写”,张世勤淡化、祛除了蒲松龄的《聂小倩》及香港电影《倩女幽魂》的传奇色彩,或者说,将故事从幽冥虚空拉回沉实大地,从而赋予作品以新意。仅从小说中人物身份的区别上,就可以明了这一点:在蒲松龄笔下,聂小倩虽是一位女鬼,但青春妙龄,宛若天人,其转身更是华丽,由妙龄女鬼,转为逍遥人间的书生红袖,何其潇洒,何其幸福,又是何其理想;在张世勤笔下,聂小倩只是一位普通打工者,原先在超市做收银员,后来经过努力,才进入某公司做财务,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除了名字吓人/引人外,再无亮点可言,其终末,更是葬身火海,含冤而去,何其苦情,何其悲情,又何其伤情。在蒲松龄笔下,宁采臣乃翩然美男,借用《红楼梦》里的说法,他是衔着玉出生的,因而,“解装兰若”,虽小有惊吓,却逢凶化吉,不仅抱得美人归,而且还将获得更大的功名与福报;在张世勤笔下,宁采臣不过一位流落都市的打工青年,虽然经过奋斗,逐渐稳定下来,但也不过是一位在城乡结合部承包土地种植蔬菜的农民,更令人同情的是,他虽然得到聂小倩的青睐,收获真爱,但却又因一场飞来横祸,“痛失我爱”。燕赤霞就更不用说了,在蒲松龄笔下,那是一千古奇侠,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取妖怪性命如探囊取物——在年版电影《倩女幽魂》中,虽然增强了妖怪的法力,增加了除妖难度——也极大地增强了电影精彩程度,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燕赤霞的本领也水涨船高,最后他还是成功地降了妖、除了怪;在张世勤笔下,燕赤霞简直就是一个滑稽的存在,他原本是一建筑工人,受伤后,不能再做悬空的“高人”,只好做了一名栖身储藏室的送水工,他也想行侠仗义,可结果往往是弄巧成拙,比如,他本想保护“茶花女”,结果破门而入后,发现“茶花女”正在洗浴,差点儿被当作入室抢劫、图谋不轨的坏人给抓起来。其中的尴尬与不堪,可想而知。

由于人物不再活跃于高蹈的虚空,而是挣扎于坚实的大地,因而,张世勤的《聂小倩》也不再像蒲松龄的《聂小倩》和香港电影《倩女幽魂》那样,华美而传奇,浪漫而空灵,而是极其的朴实,极其的现实,主题也是极其的犀利,甚至极其的残酷。我们上文已经简单比较过,在蒲松龄那里,虽然过程诡谲、凶险,但结果却一片光明,而在张世勤那里,虽然过程轻松、谐趣,但结果却相当凄惨、悲凉:聂小倩是守住了底线,捍卫了尊严,没有给“妖孽们”做假账,而且还巧妙地保留了账本,为有关部门查处、惩治“妖孽们”提供了证据,但她也因此付出了最为昂贵的代价——生命。跟蒲松龄的聂小倩先是纵横冥界后又逍遥人间相比,张世勤的聂小倩真是太可怜了,她原本就没有什么很高的要求,不过是想过好人间的烟火岁月,追求甜蜜的爱情,营造温暖的家庭,希望稳定的工作。可是,就连这样平实的岁月她也没能守住,不得不化作一缕幽魂,与宁采臣,与爱情、与家庭、与人间,惜别了。从这个角度看,我们甚至不能说张世勤“改写”了蒲松龄的《聂小倩》,他不过是从中巧妙地“移植”了一些文学性因素,以便更好地表达自己的现实诉求,也更好地表达自己的小说理想。

通过《聂小倩》,我们可以初步窥察到张世勤的现实诉求与小说理想:那就是对人间正向价值的追求,或者说得直白点儿,就是对正常生活的追求。具体到《聂小倩》中,就是对虽然朴素然而真诚的爱情的追求,对虽然艰难然而温馨的家庭的追求,对虽然辛劳然而合法的工作的追求——尽管最后这一条她没能得到,但唯其未能实现,其诉求反而更加强烈。如果多读一些张世勤的作品,我们会发现,这种追求,几乎贯穿在他的绝大多数小说中。《傻瓜的初恋》(《当代小说》年第6期,《小说选刊》年第7期转载)是其较早的小说,小说以一个傻瓜的视角将人间的扭曲与污秽展示得淋漓尽致,同时,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跃然纸上。《薄冰》(《当代小说》年第10期)也是作家较早的一篇小说,这篇小说比较短,一共个字,故事也比较简单,就是写一位农村老母亲担心在城里当局长的儿子走歪路,到城里来帮助他走正路的故事,但就是这么个简简单单的故事,作家却讲得语重心长,特别是当我们听到那位母亲提醒儿子注意脚下的“薄冰”时那段循循善诱的话,更是心潮难平。这位母亲这样说:“只有看到你做人做事认认真真,板板正正,我这心才能安下来。要不,我回去也睡不着觉啊。”在许多人看来,这段话或许太简单了,不值得一听,或者,即便值得一听,也不过是一句家常话,不值得深思,然而,在笔者看来,恰恰是因为我们失去了对这些简单、家常、朴素的“老话”的倾听能力,失去了对这些礼义常识和日常道德的尊重与守护,我们才一步步走上了弯路,走上了歪路,甚至走上了邪路,最终失去了正常的生活。从这个角度来看,张世勤的小说意义尤其巨大,因为他是在用小说为我们构筑一条无形的价值底线——在价值迷惘的当下,这更可珍贵。

这种不懈追求,也是其小说叙事动力之所在。细读张世勤的作品,发现在他的一些小说中存在着一种“城乡二元对立”的隐形结构——不是社会学家所说的经济和社会意义上的二元对立,而是文化、价值上的二元对立,即在张世勤的一些小说中,城市往往隐喻着危险、堕落、阴暗、颓废,而乡村则往往象征着安宁、幸福、光明、希望。比如,还是上文提到的《傻瓜的初恋》,作家将傻瓜的活动空间限定在一家酒店的厕所中,以傻瓜的眼睛审视城市中光鲜人物的诸般丑陋,其寓意不言而喻。《薄冰》也一样,不正是乡村老母的智慧帮局长儿子躲过一劫,走上宽广正路的吗?再比如,《罗曼罗兰》(《太湖》年第3期)写的就是两个为都市所牵绊、戕害而无法过上正常生活的风尘女子的故事,在这样的故事中,都市真的宛若蒲松龄笔下的魍魉世界,一片愁云惨雾,令人目不忍睹。与之相对应,《远山》(《光明日报》年6月17日,《小说选刊》年第8期转载)则写了山间生活的纯净与温馨……

这并不是说作家认同乡土文明而反对都市文明。实际上,在相当大程度上,作家笔下的都市与乡土都是隐喻意义上的,是寄寓作家理想或传达作家心声的“装置”,如果追溯到作家的潜意识的话,也不过暗含着作家对日益衰败的乡土的回望,对日益流失的乡土文明的追怀。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种隐形结构固然有利于驾驭叙事、传达心声,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局限了作家的视野,影响着叙事边界的开拓。

令人高兴的是,在《聂小倩》中,我们看到作家已经很好地化解了这种隐形结构,而在一种更加开阔的文化传统中建构小说的世界。而在中篇小说《英雪》(《收获》年第2期,《中篇小说选刊》年第4期转载)中,作家已经完全融化了这种技术性的壁垒,将对美丽人生的追求放置在人物的命运中去展现,放置在人性的压抑与扭曲中去展现,视野更加开阔,叙事更加饱满,情节更加细腻,表达更加自然、有力。小说题为《英雪》,但如果仅从情节上看的话,英雪似乎担不起这个重任,因为她只是在小说开头和结尾的章节中出现过,在小说主体部分几乎隐形——这里,几乎全是“我”与朋友闵繁浩及纳小米、文晴晴等人的情感纠葛,心灵暗伤。但是,如果细读的话,我们就会发现作家这样安排的匠心所在:正是在“我”、闵繁浩及纳小米、文晴晴等人无尽的情感纠葛中,英雪从一位天真的女孩儿成长为一位妙龄少女,从一位穷家的女学生成长为一位现代女性,从经济的无尽窘迫中迈入肆虐的物欲中……也就是说,“我”及朋友们的故事不过是英雪成长的背景。我们可以想象,在这样的背景中成长起来的英雪,内心中有着怎样的纠结与扭曲。因而,我们可以说,英雪在一头一尾的出现,包容了整个叙事,或者说,英雪的心灵暗疾其实是我、闵繁浩、纳小米、文晴晴等人物心灵暗疾的集中显现,化用俄罗斯诗人涅克拉索夫一句诗来说就是:在这迷茫的大地上,又有谁是幸福的呢?或者,用小说中的话来说就是:“这社会熙熙攘攘,美丽无法躲藏。”其中的悲伤与绝望,一览无余。

但诚如先贤所言:绝望之为虚妄,正如希望相同。

作家写出这生活的悲伤,不就是为了吁请正常的生活与价值吗?

由此看,作家已经漫步在一片更加宽广的文学大地上了。

猎人再狡猾,也逃不过狐狸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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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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