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聊斋志异》剧照：小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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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南四月的风，像是与朋友一起痛饮的烈酒，吹在身上是凉的，心窝却是暖和和的。
小翠抚平被吹乱的长发，揉了揉眼，然后对着街市来往的人群，懒洋洋地喊道：“卖画了，卖画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买不来吃亏，买不来上当。买画即送红枣两颗，买到就是赚到。”
她见路人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往嘴里丢了几颗红枣，又重复起刚刚的话来，只是声音越来越慵懒，越来越小，最后小翠靠着椅子，似要睡着。
“真的送两颗红枣吗？”
小翠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靴子。她抬起眼，阳光下，一个样貌俊秀的年轻男子微笑着看着她。
“买就送。”小翠急忙站了起来，帮他推荐起画作，双眼却在打量着年轻男子。
衣服料子华贵，裁剪精致，身后还跟着一个仆从，此人定是非富即贵。
小翠一下来了精神，从箱底拿出一幅山水画道：“这幅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平常人我是不会拿出来的。”
年轻男子却不看画，眼神清澈，满脸笑容，“我想吃红枣。”
他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幼稚，和他的实际年龄一点都不相称。
原来是个傻子。
正好。
小翠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你买这幅画，我就送你两颗红枣吃。你要是买五幅画，我就送你这十颗红枣。”
说着，小翠扬起手中的红枣，微笑道：“你要是买下我这里全部的画，我就……”
“谁会买你全部的画。”年轻男子身后的仆从一见小翠不怀好意，立即站了出来，阻止年轻男子。
可那傻子却摇着仆从的手，央求道：“元丰要吃红枣，元丰要吃。”
“少爷……”仆从正想安抚元丰，小翠在一边却赶忙说道：“买画就有红枣吃哟。”
说着，小翠往嘴里塞了几颗红枣，嘎吱嘎吱地吃了起来，还特意露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说道：“真好吃。”
元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仆从没有办法，掏出一两银子道：“就要这幅山水画了。”
“十两。”
“你坑人啊，这么贵。”仆从怒道。
“那当然，我是店主……”
“哟，这不是王大人家里的元丰少爷嘛。”
小翠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家丁簇拥着一个紫衣男子大笑着向她的摊位走来。
“王……王少将军。”仆从的脸色一下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怎么？元丰少爷来买画？”说完，家丁们立即笑得更加猖狂起来。紫衣男子轻摇折扇，慢慢走了过去，看着小翠手中的山水画。
就见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仍刻意保持着原来的语调笑道：“元丰少爷买的这幅画喜欢吗？”
“我想吃红枣才买的画。”元丰站在一边傻乎乎地说道。
“红枣？哈哈哈。”紫衣男子大笑起来，对着家丁喊道：“笔。”
家丁们抢过小翠摊子上的毛笔递了上来。
“纸。”
家丁们又把摊子桌上的东西一扔，从放画的箱子里撕了几张空白纸，摊在上面。
紫衣男子大笔一挥，在纸上画了一只王八，旁边还写上了“王元丰”三个字，然后男子把笔一丢，对着元丰说道：“元丰少爷可喜欢这幅画？”
“喜欢喜欢。”元丰拍手笑道。
“我拿这幅画与你的换怎么样？”紫衣男子又说道。
元丰微微皱了下眉道：“我……我……想吃红……”
“红枣也有哟。”紫衣男子继续诱惑道。
元丰的眼中一下放起光来，这时，小翠立即冲了出来道：“画还没卖，这幅山水画不属于元丰少爷。”
“哦？”紫衣男子脸上的温柔立即烟消云散，他把王八图往元丰脑门上一拍，大笑着转过头，对小翠道：“我给你十两。”
“五十两。”小翠伸出五根手指。
“你刚刚明明说十两。”
“店主是我，我想涨价就涨价。”
紫衣男子看了看山水画，一咬牙，说道：“好，五十两就五十两。”
小翠浅浅一笑，将画递给紫衣男子，然后转过头，对元丰说道：“来，姐姐给你红枣吃。”
紫衣男子掩饰不住脸上得意的表情，拿起山水画，转身就走，直等到拐入偏巷内，紫衣男子才停下脚步。
“少将军，这幅画也太贵了吧。”其中一名家丁小心翼翼地问道。
“用你的脑子想想，少将军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另一名家丁立即说道。
“那是自然，可是五十两……”
“一群笨蛋，这可是价值五千两的唐寅之作，被我五十两买下了。”紫衣男子得意地大笑起来。
“少将军果然聪慧，一眼就看出是名画，而且只用了五十两就买到价值五千两的东西。厉害呀！”
“厉害呀！”
身边的家丁一个个拍起紫衣男子的马屁。
紫衣男子抽出画卷，打开一看，脸上的兴奋却忽地一变，仿若吞下了一只蛤蟆一般。只见上面画着一只大王八，正是刚刚自己所做。而旁边本来写着“王元丰”三个字的地方，不知何时竟歪歪扭扭地变成了自己的名字——“王孝通”。
小翠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拐入无人的小巷内。想到王孝通此时的表情，小翠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响亮的佛号忽然从身后传来，小翠回过头，只见一个衣着破烂的和尚正对着自己微笑。
小翠不由戒备起来，可是她并没有从和尚的身上感到杀气，于是挺起胸，大胆地问道：“什么事，和尚？”
“小僧特来向施主化缘。”
“没有没有。”小翠像赶苍蝇一样，嫌弃地挥了挥手。
和尚脸上的笑意渐浓，忽然他的面孔变成了王孝通的模样。
“还我钱财！”
小翠一怔，刚要使出法术，却觉得体内真气一滞。仅仅是这个短暂的间隙，面前狰狞咆哮的王孝通又变回了和尚安静浅笑的样子。
“真的没有？”
“好你个贪财的和尚，我赚的钱你也敢记挂。”小翠厉声喝道，手中已多了柄长剑。
小翠随手挽了一个剑花，然后锋利的剑刃直指和尚的胸口，和尚含笑，动也不动。却在剑尖碰触到和尚袈裟的一刹那，和尚的身影竟如破镜般碎裂开来。
“哈哈哈哈哈。”
他的大笑声在小巷上空回荡。
“呸，疯和尚。”小翠暗骂一声，忽然发觉手中空空如也，钱袋竟然不翼而飞了。
2
“定是那个贪财的疯和尚拿走我的银子的。”小翠咬牙切齿道。
一只娇嫩的手在此时拿起茶壶砌满一杯茶，推向小翠。
“娘，我不喝茶。”
小翠抬眼看着身旁的女子，那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媪，她看上去起码七十多岁，可是那双手却意外的像是二十多岁女子的那般滑腻。
“我不是让你喝，我是让你学着倒茶，给你的公公婆婆喝。你看看这个看门人的房间，都这么讲究，你在这里不要忘了礼数。”
“娘，我在跟你说银子的事，你怎么又跟我提这个。”
“那我跟你提正事，我叫你随我来王家，结果你跑到街上卖起画来，你玩闹得该有点数吧。”
小翠见母亲生气，不敢多嘴了。
就听老媪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多年前，王太常对替我避过雷劫，这份恩情却要你来代我报答。而且那个王元丰还是个……”
“娘说的对，我们修道之人哪里在乎什么傻子不傻子，我自会替母亲报恩，好好伺候公婆与元丰。”
“好。”老媪点点头。
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道：“老婆婆，姑娘，老爷和夫人让你们进去。”
一行人出了房间，穿过走廊，小翠只觉得这院子一重接一重，好不容易来到大厅，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姐姐，你是来给我红枣吃的吗？”元丰拍着手欢叫道。
小翠唯有露出一个苦笑，元丰拉起小翠的手，就向门外奔去。老媪刚要阻止，却见坐在主座的老爷王太常摆了摆手，示意由着他们去。
“姐姐，你怎么来我们家？是给我送很多很多红枣吗？”
看着元丰单纯的眼神，小翠摸了摸他的头道：“我是来做你的妻子的。”
“妻子？什么是妻子？”
“妻子就是一辈子对你好的人。”
“那我要好多好多妻子。”
“不行。”小翠面色一凛，“你只能有我一个妻子。”
“那你也只能有我一个。”元丰也不甘示弱道。
“傻子。”小翠被气笑了。
“我也会对妻子很好的。”元丰又说道。
看着元丰认真的样子，小翠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好呀，以后证明给我看。”
这时，忽然听见有小厮惊叫的声音，“老爷，夫人，不好了，王将军和他的公子来府上了。”
小翠抿嘴一笑，转过头对元丰说道：“走，姐姐带你看好看的。”
当小翠与元丰来到大厅，就见王孝通被人抬了进来。
“王太常，看看你家儿子干的好事，竟然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一个黑脸男子指着担架上的王孝通，对着王太常叫道。
“王给谏，我念你与我同朝为官，可你不要欺人太甚，谁都知道只有你儿子欺负我儿子元丰，什么时候元丰能把你儿子打一顿？”王太常怒道。
“他有帮手。”王孝通躺在担架上，气若游丝地说道：“他俩合起伙来……”
王孝通本来想说来了一个褐衣壮汉，忽然他在人群中看见小翠，立即尖叫道：“就是她，就是这个女子。”
小翠冷笑一声，手指微动，王孝通眼睛一花，模模糊糊间觉得满屋子都是小翠的身影。他踉跄着从担架上站起身，一会儿走到围观者面前，一会儿又跑到王太常面前，嘴里不停喃喃道：“是你，是你……”
“王将军，你儿子怕是不是被人打了，而是脑子坏了吧。”王太常冷哼一声。
“怎……怎么回事？”王给谏看着神志不清的儿子，立即慌了神。本来追责的一行人在别人的哄笑声中匆匆退了出去。
“小翠。”
小翠见母亲对自己招了招手，跑到跟前，元丰也跟着跑了过去。
“你们俩要好好在一起。”老媪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
看着两个孩子直点头，老人家们心里一阵宽慰。
可是老媪离开后没几天，王太常与夫人心里就只有苦了。他们本以为只要小翠能接受元丰，他们就可安心，可是小翠太爱玩闹了。一会儿跟元丰玩抛球，结果砸中王太常。一会儿又和元丰玩起演戏，惹得家里鸡飞狗跳，一天也不得安生。王夫人几次想教训小翠，但每次元丰都会偷偷拉着她的衣袖，央求放过小翠，王夫人终是忍不下心，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这一天，小翠与元丰在院子里又玩起了捉迷藏。小翠被蒙上纱巾，待到数了一百下，才扯下眼上的布巾，开始寻找起元丰。
小翠知道，元丰藏的地方也就树后，石桌底下，最多躲在假山下，一眼就能看到。可是这次，小翠把之前找到的地方都看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元丰。
“哟，长本事啦。”小翠微微一笑，因为她在假山的洞里看见了元丰的蓝布衫衣角。她捻手捻脚地走到假山一侧，猛地伸出手，拽住那一块露出的衣角。
可当手指刚刚碰触到那块衣角，巨大的吸力便顺着手指，直击小翠的心里。紧接着，从假山里缓缓走出一个道士模样的男子。
一张褐色的老脸，双眼精亮，留着山羊胡，身上是件破旧的道士服。
“果然是个妖怪，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道士手持桃木剑，直直刺向小翠的心口。
小翠慌忙侧身，避过桃木剑。她想跃起，要离道士远一些，可手指传来的吸力太大，怎么用力都无法撒开手。
道士从怀中掏出一沓黄纸符咒，小翠暗叫不妙，左手手中唤出长剑，猛地砍向蓝布衫，蓝布衫立即软软地落在地上。小翠手指一松，翻身跃出假山，向院外跑去。
可道士哪里会放过她，他低低一笑，手中的符咒瞬间随风而起，飘散到院子的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状结界。
“你逃不掉的。”道士右手挥舞起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困。”
小翠刚刚跑到月洞，就感觉前面有巨大的力量向自己袭来。只听身后道士叫道：“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紧接着，飞舞的符咒从上而下，飞向小翠身上，小翠手里挥舞着长剑，可这并不能阻挡住来势汹汹的符咒，一张张写满朱砂的符纸贴在了小翠身上。小翠只觉全身被缚住一般，不能动弹。而她的经脉也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手用力拧着，最后小翠惨叫一声，软软地倒在地上。
“原来是只狐狸精。”
道士看着地上的小白狐，大袖一挥，将狐狸裹入衣袖中，却听见院外传来爽朗的笑声。
“南无阿弥陀佛。”
正是之前的那个疯和尚。他还是那身褐色的破烂袈裟，脸上仍然笑意满满。
“不知道长可否饶了这只小狐狸？”
道士白眼一翻道：“谁先抢到就归谁。”
“道长误会了，小僧只是觉得这只狐狸也算心善，并未为祸人间，不如放她一条生路。”和尚双手合十道。
“那王将军家的公子是怎么中邪的？这可是王将军叫我来抓妖的。”
“怕是道士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帮助王将军。”
“你这和尚估计是与我是同样的目的吧。”
道士嘻嘻一笑，手上却攥紧了桃木剑，却忽见和尚脸上的笑容一顿，紧接着原本安静的院落里狂风四起，把和尚的破烂袈裟吹得鼓鼓的。道士只觉肩上有巨大的力量向下压迫，他两腿发软，慌忙叫道：“长老息怒。”
道士袖子一甩，小狐狸便又落回地上，低低吟叫着。而道士的影子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和尚也无动静，只是含笑看着狐狸。白色的小狐狸使劲挣脱出来，又变回了人形。
“行啊，和尚，可以呀。”小翠喘着粗气说道。
她身上的符咒已经如落叶般掉在地上，小翠揉了揉肩，双眼却紧盯着疯和尚。
“你想要什么？”小翠警惕地问道。
“我不想要什么。”
“我不信。”
和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我最近闲得慌，想养只宠物。”
“胡说。”
“唉，”和尚叹了口气道：“果然出家人不能打诳语。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只是看你有修炼潜质，被那道士收去太过可惜。”
“所以？”
“不如和我去不周山修炼，假以时日，必能羽化成仙。”
“我不去。”小翠一口拒绝。
“成仙可是每个修道者的目标呀。你，不去？”
“不去。”
“人间过往本如过眼云烟，你何必留念？”
“我留不留念，与你何干？”
“那么……”和尚双手合十，浅笑道。
小翠立即觉得眼前的和尚似变成一座山般，声如洪钟，这哪是修行数十年的修炼者？
小翠知道不走不行，她只能道：“你等我三天，三天后我自与你同去。”
“好。”和尚含笑一躬，身形竟随风而散，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3
“少爷，你可总算醒了。”
丫鬟看见晕倒在床上的元丰终于醒来，慌忙向着外屋叫了起来，“少奶奶，少爷醒啦！”
小翠走进内屋，就听丫鬟说道：“少爷，你两天前在院子外晕倒了，是少奶奶把你带回来的。亏好之前，少奶奶告诉老爷说你们要去外面玩几天，否则要是被老爷夫人发现，又要怪罪我们了。”
“我在哪？”元丰低喃道。
“在……”
“你先下去吧。”小翠忽然对丫鬟说道。
丫鬟吐了吐舌头，退出房间。她不由有些奇怪，原来那个爱笑的少奶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小翠并不说话，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元丰。
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外貌俊朗，面色苍白，犹如大病一场。
还需要再恢复几天……小翠默默想着。
只听元丰说道：“小翠，我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大家都叫我傻子。小时候，没有哪个孩子愿意和我一起玩，我很难受，很难受……”
“有一次，我被其他小孩骗进山林里，迷了路，正当我焦急万分的时候，有一只小狐狸来了，它帮我找到回家的路……”
“后来，别的孩子欺负我，它就去咬他们，帮我出气。没有人陪我玩，它就一直陪着我，帮我解闷。我那时候很傻，以为父母会允许我养它，可是……”
“后来，小狐狸也走了，可我忘不了它的眼神，现在，我又看见了与它一样的眼神……”元丰盯着小翠的眼说道，“是吗，小翠？”
“别说胡话了，元丰。”
“是你吗，小翠？”元丰仍然不肯放弃，他猛地站起身，抓住小翠的双肩摇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要走了，元丰。等你恢复了，你自然会忘了我，忘了那只狐狸。”
“为什么？”元丰叫道。
“我的法力已经不能支持我了……”
小翠话还没说完，就听外屋传来喧哗声。
“你是谁？谁让你擅自进入……老爷？”丫鬟的声音里带着惊奇。
就听王太常的声音响起，“小翠呢？”
“在……在内屋。”
紧接着房门“嘭”的一下被撞开，露出一张褐色的老脸，正是之前那个道士。
只见道士一进来便空手画符，小翠一惊，连忙退了几步，却听到门口传来惊叫声。
“看，她身后有尾巴。”
小翠慌忙向后一看，自己的狐狸尾巴已经不受控制出现了。
“小翠是妖怪。”
“天啊，是妖怪。”
“元丰，元丰快过来，小翠是妖怪。”
小翠听见是王太常的声音，她知道已经瞒不下去了，她的法力自两天前就已被道士制住，现在连人形都维持不住，更不要说与这个道士相抗。
小翠留恋地看了一眼元丰，手指画圈，可是道士的动作更快，眼见着他手中巨大的力量冲向小翠，小翠却避无可避……
忽然，身边传来一声大叫，“不要伤害她。”
元丰猛地从床上跃起，背对着道士，挡在小翠身前。
他死死地抱住小翠，在小翠耳边不停地说道：“你别走，别走。”他以为自己会受重伤，可是元丰却见到小翠上扬的嘴角流下了鲜血，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蠢的举动。那股力量还是穿过了元丰，直击在小翠身上。
“只有妖怪才能受到我的攻击。”道士抚须笑道。
元丰愣愣地看着小翠，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做反而害了她。
“快看，小翠变成狐狸了。”
不知谁忽然叫了起来，而那只白毛狐狸忍着痛，向窗口一跃，往院外跑去。
“休走，看我这次怎么收了你。”
然而，道士奔向窗口的身影一下撞了回来，他勉强站定，就听上空传来一阵大笑声。
正是那个疯和尚。
“来的正好。”道士的手上忽然多出一柄利剑，“这个妖我收定了，谁都不能阻止我。”
说完，道士冲到屋外，向空中抛出一把符纸，这时，空中忽然银光一闪，抛出的符纸竟都被利器所割，碎成碎片。
不过，虽然符纸已碎，但是狐狸仍逃脱不了院子，每当它跃到墙外，都被一股力量反弹回来。
“我早在院子里设下法阵，休想逃走，呵呵。”道士低笑一声，左手画符，右手执剑。狐狸立即被从地底生出的无形金线缚住，贴在地上，动弹不得。
道士慢慢走向狐狸所陷的地方，笑容中带着阴险。
“轰隆”一声，却听半空中响起一道雷声，银白色的雷电直打向道士。而道士却挥剑向上一挡，雷电竟被他的利剑挡了下来。
“我特地从天云观请来的法器，和尚，看你能奈我何？”
在道士的狂笑声中，狐狸在地上哀鸣着。眼见着道士一步步走向狐狸，一支利箭却直直地从侧面射来来。
道士挥起长剑，荡开箭矢。只听得王太常一声惨叫，“元丰，快把箭放下。”
只见元丰手拿长箭，箭尖直对着自己的咽喉，他凄厉地大喊着，“放开她，放她走。”
“元丰，小翠是妖怪，你不要被这个狐狸精迷惑了。”王太常大叫着，但元丰没有一点退让。
“小翠要是被这个牛鼻子老道收了，元丰又有何脸面活于世上？”
“元丰，你说什么？”
“放她走，放小翠走。”元丰大吼着。
“道长，道长……”王太常只有央求起道士。
道士对着王太常，伸出一根指头。
王太常立即连连点头道：“好好，一百两，我们王家出一百两换这个狐狸的命。”
谁知道士伸出的手指头上隐隐闪出一丝青光，一端缠绕着道士的手指，另一端箭一般地刺向元丰的眉间。
“大人莫急，少爷自会睡去。”道士淡淡地说道。
顿时，一阵困意袭向元丰，他觉得头重得很，眼皮直打颤，可是这并不是该沉睡的时候。元丰举起利箭，狠狠地戳向自己的大腿。
“元丰！”王太常惨叫道。
“放了……小翠。”元丰忍着痛，挣扎地说道。
“道长，道长求求您了。”王太常的声音变得很虚弱，他实在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儿子受伤。
“唉，罢了罢了。”道士似乎也被元丰的行为吓到，默念咒语，狐狸身上的符咒立即飘落下来。
那只白毛狐狸失去了束缚，挣扎着站起，但它并没有立即跑走，而是跑到元丰面前，舔了舔他的手指。
“妖孽，竟然还敢使妖法。”道士眼中厉色又盛。
忽然一阵大风刮起，只见一个人影托起狐狸，又迅速随风而逝，只剩下他的笑声回荡在院落上空。
“该死的和尚，又让你……”
三年后……
“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石桥之上，一个外貌俊朗的男子惹得很多路人注目，他一身飘逸的白衣，手里拿着一页纸，表情忧伤，静静地看着河面。只听他喃喃道：“小翠，你当初留信给我，叫我在这等你三年，我已经在这等了二十四天了，今天你还会来吗？”
忽然，一个人撞在了男子的怀中，男子抬眼一看，脸上的忧愁立即变成了惊喜，“小翠。”
那人正要道歉，却听男子叫了一声，有些奇怪，不由看着他。而她身边的丫鬟却掩嘴笑道：“好一个登徒子，竟随便认人。”
可是这姑娘的面容，身形，甚至声音都与小翠一模一样。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河岸边一个身着破烂袈裟的和尚看着桥上的男女笑道。
他脚下的狐狸转过头，慢慢走向远处。
“你知道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于是你早早化成于家姑娘的样子，让他以为她就是你。这心思也只有你这痴儿才能做到。”
“你不过就是想要我的内丹，才会陪我一起找元丰。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哈哈，”疯和尚大笑起来，“看来你还是放不下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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