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书生赴金陵应试,途经苏北宿迁。到了城中,已是中午时分,书生觉得肚中饥饿,便带着仆人来到一家饭店就餐。
书生邻桌有三个人,仪表堂堂,神态儒雅,言谈超凡脱俗。书生侧耳细听了片刻,站起来向三位拱手施礼道:“三位兄台词锋犀利,言谈不俗,小生钦佩不已。既是同道,何不移座一处,小生也好向众兄请教。”
三位倒也豁达,并不推辞,说道;“如此最好,只是叨扰仁兄了。”
书生大喜,连忙喊酒保过来,重点酒菜,开筵重饮。
酒过三巡,书生问道,“三位仁兄尊姓大名能否赐告?下次得便路过这里,再来拜访。”
一位年纪大些的说:“敞人姓常,名丰林,这一位是介秋衡,那一位是麻西池。”
“哦,久仰,久仰。我等虽是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三位仁兄,小弟敬你们一杯。”书生说完,一饮而尽。
那三位也很豪爽,将杯中之酒一吸而干。
四个人一边饮酒,一边谈诗论文。常、介、麻三位妙语迭出,听得那位书生连连颔首,喜不自胜。心里暗想:今日巧遇三位,得益不小,这顿酒没有白请。
四位谈兴正浓,不知不觉已到日暮时分。常丰林看看天色,对书生说:“今日叨扰仁兄,我等心中甚为不安。寒舍离此不远,仁兄可肯驾临寒舍?一则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二则可以秉烛长谈。”
书生大喜,忙道:“仁兄美意,小弟求之不得。只是有劳三位仁兄,小弟心中过意不去。”
常丰林笑道:“千金易求,知己难得。来,我等即刻起身,到寒舍畅饮。”
四人携手前往,书生的仆人背着行李在后相随。行至城北小山,只见一所华丽、精美的院落坐落在小溪旁。小溪水清澈见底,潺潺流水环绕着院落的大门。进了大门,房舍干干净净,清雅喜人。
介秋衡启口笑道:“仁兄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兄台不必拘礼,随便就是。“他又回过头来,吩咐家僮掌灯,安顿书生的仆人。
书生问道:“三位仁兄住在一起?”
常丰林接口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等三人同气相求,都在这里安身。”
书生赞叹道:“知己难觅,知己难觅。三位仁兄同居同处,时时切磋,实为人生快事。”
不消片刻,家僮已将酒肴整治齐整。四人入座,边饮边叙。
饮了一会酒,麻西池道:“以文会友,实乃快事。我等何不拟出四题,拈阄各取一题。待到大家文章作成后,再饮酒方才有趣。”
大家齐声叫妙,于是每人拟出一题,写好后放在几案上。然后各人任取一题,构思作文。
到了二更时分,四个人的文章都已写成。大家一边饮酒,一边传阅。
书生看了他们三人写成的文章,佩服得五体投地:手笔大,立意新,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再看看自己的文章,臭极了!与他们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他急忙提起笔,将三人的文章抄录下来,揣在怀里。三人笑道:“信手涂鸦,承蒙仁兄谬奖。”
书生正色道:“小弟若能写成这般文字,解元唾手可取。小弟抄了去,细细揣摩其中妙处,以求上进。”三人听了,一笑置之。
人逢喜事精神爽。遇上了这样的雅士,读到这么好的文章,书生喜得得意忘形。他也不用人劝,左一杯,右一杯,喝了个尽兴,不知不觉之间,已是烂醉如泥。
常丰林、麻西池扶起他,把他搀到另一个院子里的客房里休息。书生连脱衣服的力气也没了,倒头就睡,头一挨上枕头,就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早晨,强烈的阳光刺着他的眼睛。他睁开眼一看,上面是蓝蓝的天,还有几朵浮云。他忽然惊讶起来,咦,怎么不见屋顶?莫非自己醉倒了躺在院子里?
他连忙翻身起来一看,四周是一片荒野,根本没有什么院子、屋舍。他的仆人一脸迷茫,怔怔地坐在一块岩石上。
仆人见书生醒了,连忙跑过来问道:“老爷,我们昨晚住在哪里?”
“住在主人的屋里呀。”
“屋子呢?老爷。”
书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摇摇头。他一下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摸摸前襟,抄录下来的三篇文章还在。他更糊涂了,放眼游目四顾,周围的景致与来时相同,附近有一个山洞,一股清澈的山泉水从洞口淙淙流出。不同的是,那座精雅的院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书生暗想:莫非遇上了仙人?那三篇文章,灿若锦绣,绝非凡夫俗子所为。
下山以后,书生向当地居民询问:山上有何仙,仙长居于何处?
当地的居民告诉他:山上有个“三仙洞”,里面住的不是什么仙长,是三个得了道的妖精:螃蟹精、蛇精、虾蟆精。
书生顿时明白过来:那个常丰林,就是蛇精;那个介秋衡,就是螃蟹精;那个麻西池,就是虾蟆精!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到了金陵,书生参加了考试,一看三道试题,竟然就是“三仙"所作文章之题。那三篇文章他早已读得滚瓜烂熟,于是不假思索地一挥而就。
结果可想而知,那书生高中头名举人——解元。一顿酒肴便买到了试题,真也是千古奇事。
参考资料《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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