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骟一马《聊斋》
马瑞芳在央视《百家讲坛》说，称得上“世界短篇小说之王”的只有蒲松龄，又说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世界公认短篇小说大师契诃夫、莫泊桑、欧亨利皆不及蒲松龄，说《聊斋》的数量、质量和影响都要超过这些欧美巨匠。马瑞芳是应中央电视台之邀讲《聊斋》，如此一说有哗众取宠，取悦观众之嫌。这是易中天和于丹惯用的煽情愚民策略之一。
如此评判的依据是什么？马瑞芳没有说，观众也没有提异议。因为话筒只有一个。我们大致也能听出她的理由：一，蒲松龄《聊斋》要比欧美巨匠的短篇早了三百年；二是《聊斋》数量上有五百多篇。但是仅以时间和数量是不足以判断文学作品的优劣。
蒲松龄生于十七世纪清王朝，当时中国正处于一个相对稳定、封闭、守旧的封建文化背景下。文艺复兴后，欧美文化已经超过中国封建文化。而欧美短篇小说巨匠们生活于资本主义上升时期。他们的视野和对人性的感悟，要远远超过同时期中国“士大夫”。中国人对小说观念的理解也远远落后于西方，直到五四新文化运动，西方小说观念才由鲁迅等人引入中国，加上新时期文学的复兴，才最终为国人所接受。中国的落后首先是文化的落后，其次才是科技的落后。除曹雪芹的《红楼梦》，中国的小说家与欧美文学大师相比，可以说无人能占得先机。因此，我怀疑潜心于中国古代文学的马瑞芳先生，可能对上述欧美大师作品没有通读，而是凭着一腔民族之情作出臆断。
马瑞芳接着又说，中国短篇小说第一个高峰是“唐传奇”，第二个高峰是《聊斋志异》。我对马瑞芳越过冯梦龙和凌蒙初的《三言二拍》，很是不解。《聊斋》虽说有五百多篇，但是许多篇不足二百字。《聊斋》中占半壁江山的“志怪、志异”部分，文学价值并不高，只是对“魏晋志怪”和“唐宋传奇”的继承。同时期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和后来袁枚的《子不语》，也都可与之相媲美。
《聊斋》的精采部分在对封建统治时期中国社会现实的揭露和批判，如吏治腐败，科举弊端等。蒲松龄是一个严肃的作家，不是妓女作家，不是隐私作家，不是游戏作家，不是恐怖作家，不是玄幻作家，不是吹喇叭的，不是抬轿子的。他在诗中写道：“新闻总入鬼狐史，斗酒难消块磊愁。”这句话其实说出了他创作玄机，就是把社会新闻，写成鬼狐故事。人在他眼里，有好鬼与坏鬼之分，有好狐与坏狐之别。鬼狐只是他的工具，怕人打官司，怕人报复，怕领导给小鞋穿，以鬼狐来模糊现实原型。蒲松龄古道热肠，可谓是：“铁肩担道义，妙笔作文章。”
《聊斋》中占四分之一反映婚姻爱情的作品，是其最璀灿夺目的部分。蒲松龄在婚姻爱情题材作品中，突破了传统才子佳人叙事模式。他塑造的追求爱情的反叛角色，如聂小倩，青凤，鸦头等，最为感人，最中迷人，深为广大读者所喜爱。由此说来，蒲松龄确是中国古代短篇小说大师，《聊斋》也是中国古代文言短篇小说的颠峰之作。
与众多优秀作品命运相同，《聊斋》也总让人误读。比如同时代大学士王士祯在《戏题蒲生聊斋卷后》写：“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由此看来，在王大学术领导眼中，《聊斋》只是“姑且听之”的非“人间语”。马瑞芳说蒲松龄故居旁树上写着一首打油诗：“失却青云道，留仙发牢骚。倘若中状元，哪有此宇庙。”世人也只是认为《聊斋》作者考不上状元，对社会不满，借鬼狐在发牢骚，是屈原开创的骚体延续。在中国，骚体就是批判现实主义。
《聊斋》虽说有许多精美短篇，但是还不能就此断定，蒲松龄短篇小说创作是东方不败，天下第一。蒲松龄是如何评价《聊斋》呢？马瑞芳倒是讲了一件值得思考的事。文化大革命时，红卫兵掘蒲松龄墓。据带头大哥讲，蒲松龄头底下枕着一本书，但这本书不是《聊斋》。（专家们揣测可能是《醒世姻缘传》。）作家创作作品给读者评判，同时他自己也在评判。作家死后留着枕头的，一定是他最满意的作品，遗憾的是这部作品不是《聊斋》。
２，读书的境界
读书的最高境界，无过于仙境。然而最高境界往往可遇不可求，而且转瞬即逝。莱州秀才彭好古就曾经体验过这种境界。彭好古好读书，读书读到中秋节都不与家人团聚的程度。从名字上看。彭好古当是好古之人。好古风者当为贤达之人。中秋节，彭好古在乡间读书，十分寂寞，也只好降低交友标准，约同村的丘生来饮酒赏月。丘生与彭好古有些区别。他也是读书人，只是犯过历史错误，有过人品不端正的记录。他们正饮酒时，有一个不速之客，叫彭海秋的本家来访。彭海秋是个神仙。他要满足彭好古和丘生的梦想，让他们在中秋月圆之秋，体会人生仙境。首先，他请来西湖叫娟娘的歌妓为他们唱歌跳舞；然后又引领他们同去游览西湖月景。彭好古虽说好古，但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面对美色娟娘，抓紧时间，在桌肚底下做小动作，踩她的脚，又与娟娘互赠礼品，私定终身。中秋梦醒后，他们又回到现实中，回到居家过日，柴米油盐中。然而彭好古已经享受过这种人间仙境。丘生也享受了仙境，可惜不是以人的形象，是以一匹马。这是对他早年错误的惩罚。三年后，彭好古在扬州偶然碰见扬州第一美女之称的妓女娟娘。他发现娟娘竟是仙境中的西湖歌妓。娟娘也说，他们之间的姻缘是神仙定下的。这样，彭好古就化重金把她赎回，娶一美貌的妓女作妻子。
小说者多为稗官野史，道听途说、街谈巷议的不经之言。蒲松龄的小说多数是据此加工而成。《彭海秋》这篇小说的最初叙述者，很可能就是莱州秀才彭好古。秀才彭好古在扬州看望当通判的姐夫，结识花花公子梁公子，并在梁公子堂上结识娟扬州第一名妓娟娘。他花一千两银子钱买得娟娘，要娶娟娘为妻。他领着娟娘屁颠颠回到老家莱州。乡下忽然多出这么一个花哨女人。彭好古就得给父老乡亲们一个交待。他就得寻找一个让乡间接受这个花哨女人的理由。彭好古是秀才，编个故事并不难，这个故事就是本家的神仙彭海秋按排的姻缘。乡间民风纯正，对于秀才编出的谎言，多数是可以接受的。因为那种登天入地的仙境，只有读书人才能体验。
３，初夜权
几年前，看过一部梅尔·吉布森自编自演的电影叫《勇敢的心》，街头地摊上译名叫《惊世未了缘》。影片说的是由初夜权引发的一场战争。英格兰贵族在苏格兰享有苏格兰人的初夜权，结果引发了苏格兰的民族大起义。《聊斋》卷十中的《瑞云》，就是讲述一个维护初夜权的故事。
杭州有一雏妓叫瑞云，容貌出众。十四岁时，老鸨要她出来接客。瑞云就提出：“身价有妈妈（老鸨）定，接什么客由我来选择”。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我的地盘我作主。”瑞云挑来选去，只看中一个姓贺的穷书生，就赠给对方一首诗：“何事求浆者，蓝桥叩晓关？有心寻玉杵，端只在人间。”这首诗很露骨地表白，她愿意把初夜权给贺生。可是，没料到这贺生中看不中用，竟然凑不足老鸨开出的初夜权价码。贺生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打了退堂鼓，与瑞云中断联系。从前妓女也是看中初夜权的，这一点要比现在赶潮流的女大学生守旧。她们碰上贺生这样的主儿，只有自认天公不作美。
小说就得补救现实世界的冷漠和残酷。蒲松龄要给读者一个喜欢的结局。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搬出神仙。一个神秘的人在瑞云额头轻轻按了一下，在瑞云额头留下乌黑如墨的指印。她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丑女。这样，贺生只花很少的银子就把瑞云娶回家。贺生理所当然地得到了瑞云的初夜权。作者还担心读者疑惑，美女的初夜权与丑女的初夜权是否等价？就又搬出那个神秘人物。数年后，神秘人物用一盆清水一洗，瑞云又成了光彩照人的美女。瑞云和贺生在神仙的帮助下，维护了初夜权。
我记得在《勇敢的心》中，苏格兰民族英雄华莱士为维护自己的初夜权，最后挥舞着利剑高喊：“不自由，勿宁死！”他给了英格兰贵族们致命的一击。而《瑞云》中的贺生，最后是向空中瞌头，感谢神仙的恩赐。这大概就是中西方文化上的区别。
4,分成两半的秀才
卡尔维诺有一部小说叫《分成两半的子爵》。小说写梅达尔多子爵在战场上被炮弹打中，分成两半：一半是善良的子爵，另一半是邪恶的子爵。后来他们共同追求一个姑娘，在决斗中相互劈开原有伤口，一位医生又把他们缝合起来，又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这个小说很出名。《聊斋》卷五的《西湖公主》，讲述了一个分成两半的秀才故事。
书生叫陈明允，家境贫寒。有一年从南方坐船回河北老家，途经洞庭湖时遇上风浪，船翻了。陈明允抓着竹箱子捡回一条生命。上岸后，他无意间闯进一大户人家。这户人家是竟是王候之宅。他在园林里捡得公主丢掉的红头巾，在头巾上题了一首小诗。后来在丫环帮助下，红头巾回到公主手中。公主一看陈秀才写的歪诗，就暗中喜欢上他。但是，这件事最终得由王妃说了算。结局有些不可思议。王妃当晚就把公主许配给了陈明允。从此他步入豪门，过上荣华富贵生活……
小说写到这儿，读者就要产生疑问，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现实世界中的婚姻多数是门当户对，锦上添花。哪有穷书生没来由就得到如此造化？小狗子掉进茅厕里肥死了。作者得向读者有个交待。蒲松龄开始发挥小说的想象，告诉读者这等好事落不到他人头上，偏偏落在陈明允头上是有原因的，是因果报应。因果报应是中国老百姓最易接受的一个理由。
原来数年前，陈明允在军队中当秘书，兵船在洞庭湖捕获一条猪婆龙。一条小鱼衔在猪婆龙尾巴上。陈明允动了恻隐之心，把猪婆龙和小鱼放生。猪婆龙就是王妃。小鱼就是没来由帮陈明允的丫环。这真是种得善因，方成善果！
好心的读者读到此处，又会关心起另一个严肃的道德问题。像陈明允这样的书生，闯浪江湖，最终荣华富贵的事例也不少。但是，他们如何对贫困的家中有个交待？如何处置家中糟糠之妻和呦呦待哺的子女？如何孝敬贫苦的父母和乡亲？这是一根道德的尺子。如果违背这一尺度，所得到的荣华富贵会受到道德良知的谴责。
蒲松龄对此处理是匪夷所思。他干脆把陈明允分成两半。过了半年，陈明允衣锦还乡，成为巨富，家财万贯。他有了五个儿子，传种结代，成果丰硕。而另一个陈明允在洞庭湖画船上饮酒作乐，妻子是十五、六岁的西湖公主，并且有三、五个丫环侍候他。恰好这些事全让他的儿时好友梁子俊亲眼所见。他还送给梁子俊一颗明珠。这样，小说中就出现了两个陈明允。
那么，到底哪个陈明允是真实的呢？卡尔维诺分成两半的子爵，反映了人性中的善与恶的并存，以及两者在人性中的冲突。而蒲松龄需要给我们一个更真实的世俗社会。所以，小说结尾说到陈明允81岁去世，出殡时，众人因他的棺材很轻而感到惊讶。打开棺材一看，发现是空的。棺材为什么是空的？真实的陈明允早就在豪门里享受荣华富贵了，留给贫困家乡的只是一副虚壳而已。作者把人世间残酷的真面目巧妙地隐藏在虚幻的传奇中，缓解了小说与现实间的紧张与冲突。
5，黄梁美梦
“黄梁美梦”最初出自唐代沈既济传奇小说《枕中记》，比喻虚幻梦想一场空。说秀才卢生进京赶考，遇见道人吕翁。吕翁给他一个枕头。卢生枕着枕头入睡后，梦到自己娶了一位高贵美丽的妻子，进京考中了进士，当了宰相，儿子也成了名门贵族，子孙满堂，福禄双全，一直活到８０多岁才寿终正寝，可是一梦醒来，店主做的黄米饭还没熟呢！蒲松龄的《续黄梁》是对“黄梁美梦”作出了更全面的诠释，当视着清末谴责小说之滥殇。
小说讲述了年轻的后备干部曾某，考中进士，春风得意。他和几位年轻有才华的青年同去毗卢寺游玩，话题自然少不了升官发财的梦想。这就像今天的酒桌上津津乐道的某某提拔了，某某重用了之类。重用和提拔后，他们将是何等光景呢？蒲松龄为我们展现出中国千年官场的原形图。曾某当上一品宰相。当官后的第一个变化是房子。有了好几幢豪华别墅，雕梁画栋，彩绘飞檐。第二个变化是面子和架子。喉咙粗起来了，轻轻招呼一声像一阵雷鸣。一品六卿来晋见，他趿拉着鞋子出迎；二品的，他只打声招呼；三品的只点点头。第三个变化就金钱和美色。公卿大臣们给他送来许多海外奇珍礼品，美金和宝马车之类。他乐于接收性贿赂，养了许多情妇。他甚至把情妇袅袅和仙仙安排进了政府机关。
曾某结党营私，提拔私人。他用的都是关系户，什么老同学，老同乡，还有从前的狐朋狗友。他把好友王子良提为谏议大夫，相当于政协委员。他还公报私仇，想到郭太仆曾对自己瞪过眼，就把郭削职为民。他对郭太仆的上司说，郭这个人政治上有问题，用人要讲原则。他恩怨分明，心情舒畅。有一个醉鬼不小心撞了他的车，就把醉鬼乱棒打杀。他利用职权侵占国有土地，大搞房地产开发，把肥沃农田占为已有……
然而，官场上免不了有权力之争。众多官员上表弹劾他，写他的人民来信。皇上派纪检部门一查，问题不少，就让抄了家。千万家产没收进了国库。他儿子利用他的权力开公司，现在也关进牢里。曾某在充军途中遇到土匪。他说他当过大官，想吓唬住对方。没料想土匪们说最恨的就是当官的。一个土匪说，我们穷得没学上，都是文盲、法盲。又一个土匪说，我是名牌大学毕业，可是找不到工作，全让你们干部子女占了，我只能当土匪。又一个土匪说，为什么有的人拥有太多，而我们却一无所有？土匪们越想越气，就一刀把他剁了。当官的以为死了就能解脱，或者动不动来个自杀，其实不然，他们死后还得受到清算。阎王爷说曾某谎报成绩，好大喜功，欺骗上级部门，犯有误国罪，赎职罪，把他扔进了油锅。又说他仗势欺人，给申作家穿小鞋，把他送上刀山狱，万刃穿心。阎王还说，你们当领导的不愁吃穿，要那么多钱干吗？就让他把钱化的铜水灌进肚里。
小说到此本可以结束，“黄梁美梦”原是一场空。贪官污吏受到法律严惩，灵魂到了阴间也不得安宁。可是，蒲松龄竟然忽发奇想，让曾某转世投胎了。这一处理使得小说内含得以深化，远胜过《枕中记》。他让曾生托生到乞丐家当小乞丐。小乞丐受饥挨饿，成年后让顾秀才娶为小老婆，受到大老婆的虐待，蒙受不白之冤，让人稀里糊涂砍了头……这段情节表面上看有些多余，其实仍画龙点睛之笔。
作者以小说笔法向世人发问：假如你是穷人？假如你蒙受不白之冤？假如你受到不公正对待呢？这就是那句古老的格言：“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所欺凌和压榨的人，可能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你。人既是个体的存在，也是社会整体的存在。这让我想到温总理的名言：“人民养活了你，你看着办？”你，其实也是人民中的一员。再比如，汶川地震中那个吝啬掏腰包的王石，如果你是灾民，你希望得到什么呢？作者以人物空间上的置转，让那个才华出众，高官厚禄的曾某，转而成为贱民，穷人，受污辱和压迫者，让读者体验到两重天的境地，而最终引出为官之道。蒲松龄借毗卢寺老和尚之口说出：“勤修德行，广施仁义，火炕里也能生出青莲。”
比较《续黄梁》与《枕中记》，《枕中记》只是说了入世与出世，人生如梦，这一古老的文人话题，而《续黄梁》中有着人本主义精神，有着作者的大爱。官场固然如火炕，然而“勤修德行，广施仁义，火炕里也能生出青莲。”此言真可以写入党章啊。
6，剩女性苦闷惹得祸
《胭脂》是《聊斋》的名篇。多数读者把它当着侦探小说来读。胭脂爱上秀才鄂秋隼，引起一桩凶杀案。县官，吴知府，施学使三人分别侦察过此案，先是认为凶手是鄂秋隼，后来怀疑到宿介，最后才找到真凶毛大。侦探过程曲折离奇，但最终结局圆满。毛大受死，胭脂嫁给了鄂秋隼。但是，读者或许忽视了这桩凶杀案的起因，竟是缘于剩女的性苦闷。
先来看看胭脂何许人？她是卞兽医女儿，姿容秀丽。一个兽医的女儿竟一心要嫁书香门弟大户人家。可惜大户人家又嫌她家地位贫贱，不愿联姻。这样胭脂到盘发插笄年龄，还没许配人家。也就是说，因高不成，低不就，脂胭成了大龄女。现在说法叫剩女。胭脂这样的良家女子，因受到乡风和门规约束，不能去舞厅厮混，也不能泡网吧，所以与男性接触机会不多。她只好整天关在屋里忍受青春期的苦闷。
胭脂性苦闷到什么程度？有一天，她看见一书生从门口过，此人白衣白裙白帽，风度潇洒。她看直了眼，眼睛一直盯着人家，目送白衣人远去。对一个陌生过路人如此，几近乎于花痴了。邻居王氏告诉她白衣人叫鄂秋隼，是孝廉的儿子，并答应给她说媒。胭脂就天天陷入性幻想。她从此闷闷不乐，在闺房里踱步，不思饮食，彻夜难眠。很快，她病得卧床不起。邻居王氏来看她。胭脂直截了当地说：“鄂秋隼立马打发媒人来求婚，我的病就立马会好。”
现在，我们很难找到一个只看了男人一眼，就患相思病的女孩子。当然，追星族另当别论。而从前，这是完全有可能。南朝乐府民歌《华山畿》就写过一对性苦闷者。说一男子在华山附近邂逅一少女，“悦之无因，感心疾而死”。而棺材经过女孩子家门前，女孩子悲歌一曲，跳进棺材殉情而死。这对送死的男女心理状态就是青春期性苦闷造成的。
胭脂父亲被毛大杀了，胭脂误以为是鄂秋隼所为，把鄂告上公堂。鄂秋隼莫名其妙受过，提出要在公堂上对质胭脂。而胭脂一见鄂秋隼，就破口大骂。这一细节很重要。如果胭脂还有一点理智，就应当听一听鄂秋隼自辩。她对鄂痛恨到了极点，情绪失控。假设，如果没有胭脂当初对鄂秋隼朝思暮想，或许会给对方一次陈述的机会。这让我想到夫妻吵架。他们试图吵架来辩个子丑寅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是夫妻，有过曾经的恩爱，所以往往受情绪操控，言辞偏激，易产出平常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极端行为。其实，这些都是物极必反现象。
老子曰：“道法自然”。男女青年到了相应年龄，交友恋爱都很正常。青年男女之间交往应当超脱“一日夫妻百日恩”、“百年修得同船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封建观念束缚，而应在一个更宽泛的环境下自由选择，以一种符合自然的心态，来对待生命价值。用现代心理学理论来看，胭脂就是一个“超我”过于沉重，而压制“本我”，以致“本我”扭曲的案例。她选中帅哥鄂秋隼为目标，使得他人莫名其妙受灾，差点儿把性命搭上。
碰上剩女，好险！
7，《画皮》新解
《画皮》写读书人王生路逢一落难女子。他听了女子不幸遭遇，动了恻隐之心。他想当一回活雷锋，就见义勇为，向弱女子伸出援助之手。他将女子领回家，给女子安排好食宿。王生知书达礼。弱女子美丽可爱。才子遇佳人，英雄救美，也算是缘份吧。他们这段友情朝什么方向发展呢？十分自然地就发展到了床上。
蒲松龄《聊斋》中，弱女子得到男性的扶持和帮助，双方关系发展到床弟之欢现象极普遍。男女之间这种救助，即使不是以上床为目的，然而最终也逃不脱上床结果。如果弗罗伊德来解释，就会说异性间的这种善行背后潜伏着力必多的作用。当然，我们不能要求人人都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多数人是饮色男女，难逃色界。这样看，王生和女子上床就很自然。那些强势男性在给予公司、单位、学校、街头女性们帮助后，一起去旅馆开房间，就很自然了。
上过床后怎么办？上过床后，双方角色会发生细微变化。女性以为对男性性欲的满足，清还了所欠感情债务。他们之间的关系由恩人变为情人。如果这种情人关系，不破坏原有生活秩序，可以维持相当长时间。如果打破平衡，就会引发一场革命。
王生的家庭革命是如何引发的呢？先是王生老婆陈氏劝他打发该女子回去，以免惹事生非；后是日日床弟之欢的王生，忽然冷落该女子，不让她上床，在门口挂道士拂尘，以示绝情。这些冷暖两重天的举动，激怒了该女子。她想到的不再是报答救助之恩，而是王生对她们感情背叛。所以，该女子一怒之下，竟然残忍地杀害王生，并且掏出王生的心，看是否黑了心？一个美丽的故事却以血腥收场。小说中，王生在老婆陈氏相救下，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王生似乎翻然醒悟，然而最终却是迷茫：学雪锋做好人好事有错吗？
有报道说，某局长救助一贫困女，后与其同居，养贫困女为情妇。后该女要该局长回家离婚。该局长出于社会影响，拒绝。该女子就去其单位大闹，最终引发血案。有某市长雇凶杀害要挟他的情妇。有小办事员某女，因和赏识自己的上司上床，以此为资本，俨然以单位二管家身份自居，气焰嚣张，欺压同僚。还有某女教师引诱校领导上勾，然后疯狂谋利。她职称，分房，评先进都抢在他人之先，年年获模范教师。面对他人指责，她大言不惭地祭出爱情作挡箭牌，其实是村妇鸡蛋换糖。这些都是《画皮》今日版。
古往今来，男女间的救助和扶持，超越性别者能有几人？或君子，或小人；或许这是人性的弱点，或许人性本来如此！蒲松龄这个乡村知识分子，对此是容忍，并视着生活常态。那么《画皮》所以是《画皮》，《画皮》中的女鬼所以是恶鬼，是因为损害了第三方的利益。王生有老婆陈氏。陈氏无过错。她不该成为你们爱情的牺牲品。同理，你知恩图报和上司睡觉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不应该破坏上司家庭，不应该以此来否定他人成绩，不应该凌驾于单位同事之上。此仍女鬼之举矣！
8，阿霞的选择
《聊斋》卷三中《阿霞》塑造了一个“我的地盘我作主的女性”。具有西方现代女性特征的阿霞能理性区分友谊、爱情和婚姻，并作自主的选择。由于蒲松龄思想局限于因果说，局限于乡村教师的道德教化，所以其中暗藏人性的闪光，要细细品味和辨识。
贫下中农子女阿霞，因为无法忍受贫困生活和表哥的欺凌，选择了轻身。她在小松林上吊，让大学生陈生救了。陈生把阿霞领回家，见阿霞容貌秀美，就想与她发生性关系。陈生虽说有恩于阿霞，但是遭到阿霞坚决拒绝。在阿霞眼里，她和陈生只存在友谊。在《聊斋》众多小说中，这种性关系是合乎情理，唯有阿霞有独特个性，是《聊斋》女性中另类。她拒绝了陈生。她很现代地要选择一个喜欢的人上床。
阿霞选择的是隔壁大学生景星。她从陈生家逃脱出来，躲到了景星屋里。景星无恩于阿霞。有恩的是陈生。阿霞对景星说：“陈生德薄福浅，我不能托终身与他。”景星是否就厚德载物呢？也不见得。阿霞只是找了个借口，上了景星的床。
阿霞与景星相处感情融洽，很投缘。安理说床都上了，阿霞一定嫁给景星。很快，阿霞发现景星适合作情人，不适合作老公。理由是景星喜新厌旧，无故休妻。他逼得妻子改嫁夏侯氏。休妻事件改变了阿霞对景星看法。阿霞选择了南村郑公子。当多年后，阿霞与景星相逢，阿霞尖锐地指出：“你负妻比负我更重！结发妻子尚且如此，何况别人？”
遭此变故后，景星一蹶不振。他考研没考上，公务员也没考上，四十多岁没娶上老婆，没正经工作，家境更加衰弱。阿霞丈夫郑公子很有男人味。当他知道阿霞与景星的那段交往，很大度，送景星一身新衣裳，留景星食宿。从中可以看出阿霞很有眼光，找了个模范丈夫。
阿霞对景星是否无情无义？他们当初上床是否仅是追求性解放？或一时性冲动。小说中告诉我们，阿霞其实深爱景星，只是不能嫁给他。阿霞让使女悄悄把自己私房钱给景星，给了二十两银子。景星靠着这个钱，重新买了个使女当老婆，还生了个儿子。后来景星死了，也是阿霞去送葬。
蒲松龄忽视了一个重要细节。景星死后，棺材里空荡荡的。他写阿霞轿子里空无一人，不符合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的智慧”。为何棺材里会空荡荡？景星对阿霞的爱痛彻心肺。他最后娶丑陋的使女，只是为了完成传种接代，这一男性的首要工作。丑使女无法填补阿霞走后的情感真空。景星是读书人，萦绕着他的是：阿霞是否真的爱我？他要寻找爱情的证据。只有这样，为了阿霞，他休妻和漫长的等待，失去的功名，所付出的一切才有意义。生命也才有意义。为此，景星设计了一个骗局。他佯装死了。阿霞来送葬。景星躲藏在暗处，看着阿霞在他的棺材前悲悲戚戚，他泪流满面，说：“她是爱我的，她是真爱我的。”当景星寻找到爱情的证明，终于解脱了，从此，他流浪他乡……
这就是景星棺材是空的理由，也是蒲松龄这个短篇小说王的局限。
9，苦难教育法
细柳娘丈夫高生骑马摔死了。高生给她留下两个儿子：长子长福是次子长怙。这两个儿子有些麻烦，怕苦、怕累、怕读书。细柳娘是个寡妇。教育子女重任落在寡妇头上。大教育家孔夫子说过“有教无类”，“不发不启”之类话，到她这儿不管用了；“昔孟母，择邻处”也不管用，细柳娘必须探索一条新教育模式。细柳娘的创新教育模式是向动物学来的“苦难教育法”。
长福逃学，怕读书，泡网吧，细柳娘就停止他的学校生活，让他去和长工一道做苦力。长福受不了苦，偷了些零花钱，离家出走。通常母亲这时候总要去电视台一抹鼻涕、一把眼泪地登“寻子启事”。而细柳娘像什么事也没发生，面对邻里的指责和社会舆论竟无动与衷。直到长福在社会上吃够苦头，流浪不下去了，主动跑回家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上学，细柳娘才重新让他背上书包。后来长福考上博士，还当上县处级干部。
长祜是细柳娘已出。他的问题比长福要严重。他不好好读书，读了好几年书，连名字都不会写。他骗家里钱，说外出做生意，结果赌吃嫖遥花个精光。柳细娘只好狠下心肠，下重药。她设下圈套，给长祜假支票，让长祜进了大牢。在大牢里，长祜受到牢卒和犯人欺压，差点儿把小命搭上。后来长祜终于醒悟，当上大老板，成为优秀民营企业家。
苦难教育法也可称着“狼教育法”。这看似容易，做起来难。难就难在心要狠到狼心狗肺的程度。日本有一部著名电影叫《狐狸的故事》，最感人场面是母狐把子女们赶离。小狐狸在雪地里久久不肯离开母亲，但最终孤独地走向荒野。德·亚米契斯《爱的教育》也告诉我们，当爱有度时，“爱的教育”才能发挥作用，处理不当则成为溺爱，盲目的爱。细柳娘像天下父母一样，对子女首先采取说服教育，但是苦口婆心，收效甚微；然后只好采用“棒打出孝子”，但是棍棒只能触及皮肉，又如何抵达心灵呢？最后，她只好把子女推向社会，用自强、自立、自尊，来唤醒他们觉悟。失去父母之爱的子女们，在社会上首先面对生存。当他们明白生存之艰难，才懂得做人和学习的道理。
我们再看某些家长。他们也知道孩子不安心读书，好吃懒做如寄生虫。但是，他们普遍心态是花钱把小孩往学校一送，就省心、安心了。某些学校只顾赚钱，这样就耽误了青少年最佳教育成才期。这些小孩我行我素，上课睡觉，考试作弊，泡网吧，早恋，打群架……而家长却不断地为他们输血，大把地寄钱。父母血汗钱成了子女结交三朋四友，谈恋爱，开房间，泡网吧的经济支助。家长们以为混一张文聘就达到目的。文聘就如同花钱捐得的一张废纸。学生手持一张废纸文聘，而本质是半文盲，心性没有丝毫改变。我常奉劝家长们向细柳娘学习，让子女去接受苦难教育，让他们去站店，端盘子，做瓦工，扫马路……培养他们自食其力，让他们明白赚钱不容易。家长们也认同我说的，但是有几人能像细柳娘下得了狠心呢？
10，大罗刹国
马骥是一个品学皆优的青年，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很优秀，年年“三好生”，有“俊人”之称。大学毕业后，他独立生活，下海经商。“俊人”在商海中沉浮，在世俗中随波逐流，最终陷于大罗刹国。
大罗刹国最显著的特征是以丑为美，颠倒是非。当官的，老板，文痞们相互勾结，丑得一团糟，只有穷人，乞丐，村民们还保留那么点儿人形。马骥长相太美了，美得老百姓都害怕，以为他会“吃人”。因为大罗刹国舆论早就给“美人”定下“吃人”罪名。
大罗刹国官员的代表宰相长得很象征。他两个耳朵都反背长着，表明他听不见正面意见。他的鼻子有三个鼻孔。多出的鼻孔是用于沆瀣一气。好玩的是眼睫毛很长，像盖在眼上的帘子。这表明他不敢面对现实，对问题是闭上眼。在街市上，马骥看见官员们喝多了酒，酒后驾车，一个个像披头散发的疯子。城里人一见马骥就关门，恐避之不及。优秀的大学生在这种环境里是多么孤独啊！
怀才不遇的马骥去拜见最有学问的执戟郎。大罗刹国知识分子的代表执戟郎去过世界上许多国家，见多识广，学问渊博。但是他早已功成名就，十多年没有进过朝房，把自己关在家里修身养性，活到一百二十岁受人尊敬的年纪。他处尊养优，留马骥陪他喝酒、唱歌、跳舞，谈论玄学，谈如何种花，如何溜鸟……他还要马骥写些不咸不淡的博客，以表示自己是风雅文士。
直到有一天，马骥喝醉了，把脸画得一团黑，戴上小丑面具，执戟郎才答应把他举荐给国王。执戟郎对官场很明白，你清高，不当小丑，就甭想往里钻。国王终于接见马骥，问他有什么才能？马骥戴着小丑面具，用白绸子缠头，唱了些靡靡之音。国王很高兴，知道这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就立即封他下大夫。马骥成为大罗刹国新宠。
在大罗刹国这种人文环境里，马骥幻想留一分清醒、留一分醉，其实很难。他成了众矢之的。大小官员们背后嘁嘁喳喳，说他丑陋的面目是伪装，是面具，是画上去的。他无法加入丑陋团伙，就脱离官场群众。官场民主测评，他得分不高。马骥当官活受罪，就辞职了。马骥辞官后，把官场上赚的钱，全捐给灾民，或者上交廉政账户。村民们跪在地上膝行欢迎他。
像马骥这样的优秀知识分子是否永无富贵呢？蒲松龄给他们指了一条道。“俊人”的大富大贵，不在此岸，而在彼岸。所以，小说最后马骥去了彼岸世界。他去海市寻找富贵，寻得了知音。海市在哪里？海市蜃楼真的是人文知识分子的故乡吗？
蒲松龄小说的迷人之处，在于虚幻之中，总能让你回归现实土壤。亦梦亦真。他把中国几千年封建官场的缩影《大罗刹国》，摆到了遥远的虚无缥缈的海岛；而海岛上《大罗刹国》发生的一切，又贴贴切切是我们所处的生存环境。读《大罗刹国》时，我惊叹蒲松龄象征的精妙，在不经意间，暗藏深意和玄机，而且洽到好处。这应当是开象征主义小说之先河吧？
11，申姓一族
《聊斋》卷10有《申氏》篇，说一姓申的读书人，是没落世家子弟，家里穷得大眼瞪小眼。他老婆对他说，要活下去只有两条道：一是你去当盗贼；二是我去当娼妓。申氏觉得两条道都很丢人，无脸活于世，就去上吊，结果绳子断了，没死成。申氏醒来后喝了一碗薄粥，一咬牙，提着斧头去当强盗。他杀了一个人，恰巧杀的是大盗乌龟精，为一方除了害。这故事让人觉得对于姓申的来说，做坏事要比做好事难得多。
申姓系古老姓氏。相传出自姜姓。远古时炎帝神农氏生于姜水而姓姜。商的祖先姜源踩了天帝的脚印，受孕生后稷。商末姜姓一支封于孤竹国。孤竹国伯夷“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周宣王时，伯夷族人封于谢（今河南省南阳），建立申国。后人以国名为氏，是为申氏。也就是说，申姓始祖是伯夷。伯夷为上古第一贤人。他的名言：“以暴易暴，不知其非矣。”至今还广泛使用。司马迁《史记》列伯夷为《列传》之首。
周朝中兴的申伯，是宣王母舅。宣王赐“谢邑”，筑城定居，以卫南土。时贤相仲山甫称之曰：“崧高维岳，峻极于天。惟岳降神，生甫及申。”“谢邑”在河南南阳附近，申姓的封国。西周末年，周幽王荒淫无道，宠爱褒姒，废掉申后和太子宜臼。申后的父亲就申侯，一怒之下，与西戎联兵，杀入镐京。申侯后来又和卫、晋、郑、秦四国联兵赶走西戎，扶太子宜臼继位。宜臼迁都洛阳，这就是著名的平王东迁。东周从此开始。
楚国大夫申包胥不姓申，复姓公孙，封于申，号为申包胥。武子胥逃往吴国时对申包胥说：“我必覆楚国。”申包胥回答：“子能覆之，我必能兴之。”后武子胥领吴军攻入楚国郢都。申包胥跑到秦廷上哭了七天七夜。秦国王派了五百辆战车去营救楚国，打败了吴军。楚昭王要奖赏申包胥。申包胥逃而不受。这些与申家无关，是公孙家的事。《封神演义》中两面三刀的申公豹也不姓申，而是复姓申公。他是北方的狄人。
伯夷后人多忠义清廉之士。汉时的申公，博士，文帝时作《诗传》，号“鲁诗”。申鸣是楚国人。白公胜叛变，把他父亲抓作人质。申鸣说：“我原是父亲的子，现在是王的臣，怎么能不做忠臣呢？”于是不顾父亲安危，一战而杀了白公胜。楚王奖励他。申鸣说：“我吃国家俸禄，遇国家有难，躲避就不是忠臣。但我父亲因为我被敌人杀害，我活下去就不是孝子。”说罢拔剑自刎，成就了忠孝两全。
申不害是郑国京人，战国时思想家。治黄老刑名之学，于韩昭侯时任相十五年，为相期间，内修政教，外应诸侯，国治兵强。有《申子》两篇。申恬是南朝宋魏郡人，任青州刺史，督冀州，防卫边境，劝课农桑。性清约，外任频繁，妻子不免饥寒，为世所称。省长的妻子难免于饥寒，真是大大的清官。申泰是庐州无为人，明初官吏。他明严多干才，锄奸祛弊，有“清同剑水”之誉。任延平知府时，皇上以搜赃之名考之，止得米三升，钞一贯，为“天下清廉第一”。申佐是广平府永年人，明代嘉靖间进士，曾单骑出塞，调画定盟，使俺答汗称臣献贡。以功擢佥都御史，巡抚大同。申佐单骑出塞，深入虎穴，可比关云长“单刀会”。申纶是广平府永年人，明代官吏。进士出身，历任四川、云南按察使副使。性忠亮有雅量，莅官以廉洁著称。
申相中山西长治人，明代名医。以医为业，研究脉理，尤精伤寒一科，人称良医。有《诊家秘要》、《伤寒捷法歌》。申蕙是江苏长洲人，清代女词人，所著《缝云阁集》。申时行是长洲人，明代大臣。嘉靖四十一年状元。万历年间累官至内阁首辅。为政务为宽大，世称长者。著有《赐闲堂集》等。申佳胤、申涵光、申涵昐、申涵煜是河北永年人，父子四人俱有名时当时。父申佳胤是明末进士，历太仆丞，阅马京畿。李自成破北京后，自杀，有《君子亭集》。长子申涵光为“广平三君之一”，绝意仕途，以理学训其两弟，有《聪山诗集》、《荆园小语》、《说杜》等。涵昐、涵煜皆进士及第，涵昐有《忠裕堂文集》、《诗集》、《史籍》等，涵煜有《江航草》、《敏求集》等。涵煜子申廷页诗书画俱工，有《耐俗轩诗集》。
申维，扬州人，农校教师，曾当过几天人文系副主任，没几天就辞职。申维收入甚低，月工资不足四千，生活贫困，然性格“宁为玉碎，不求瓦全”。在农校工作近数十年，只曾偷盗过学校方格稿纸两大摞，用于写小说。他早期作品都是爬盗来格子纸而成，后改用电脑写作，至今还余脏物稿纸数本。
从申氏祖先伯夷，到后世不肖子孙申维，可以发现，申姓中“书呆子”极多。申姓“书呆子”呆得有些可爱，迂腐的匪夷所思，估计当初女娲就是这么造申姓的。女娲造申姓时，让其少一根筋，所以，申姓多忠义耿直之士，少奸猾之徒。
12，神隐去的踪迹
据说，年有一位神秘客造访小说家爱伦坡。神秘客掏出一张纸，要爱伦坡将这张纸上文字一字不改地添进小说。爱伦坡觉得神秘客要求太奇怪，就依命而行。他在小说《亚瑟·格登·皮姆历险记》中讲述皮姆在南极洲附近某小岛上，遇到一种神秘液体。皮姆说：“我很难用语言描述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液体，它并非透明，但同时它也没有一种固定颜色，如同彩虹一般幻化出各种光芒。我们将一些水放入玻璃杯中，隔了一会儿，我们注意到它自动分成了许多小块，每块液体都有自己的形状，似乎一种强大的力量将它们各自分开……我们用一把小刀将那些液块切开，但很快它们又会融合到一起。”
这段文字其实是对液晶的非常精确的描述。但是让科学家们大惑不解的是液体水晶直到20世纪才被世人发现。液体水晶无法在常温、常压自然状态下呈现。因此爱伦坡绝对没有可能看见过它们，那么他是如何生动地写出那段文字的呢？难道哪个神秘客来自未来世界？
我们惊讶地发现，比爱伦坡更早，蒲松龄在《聊斋》卷四《余德》中，对液体水晶有过详细的描述。小说讲武昌尹图南有一幢别墅，租给一个叫余德的人居住。余德是个很神秘的人。尹图南与他数度交往，依旧搞不清他是何方人？家中为何有许多神秘物品？余德家中仆人也与众不同，多是昆仑奴。昆仑奴指中印半岛南部及南洋地区的黑皮肤奴仆。后来，余德苦于受到当地人注意，就忽然搬走了，不知所踪。但是，余德留下一白石缸，缸中贮水。后尹家奴仆移动假山石时不小心把缸击碎了，可是缸中的水没有流出来，看上去就像缸还在，“视之，缸宛在，扪之虚耎，手入其中，则水随水泄，出其手，则复合。冬月也不冰……”有一天夜里，缸中水忽然变成水晶石，但里面金鱼依旧。蒲松龄没有亲眼目睹此物，根据他人的叙述，大体描述了液体水晶形态。他自己推断认为这是“缸的魂魄”。
在古代，在人类知识的半蒙昧时代，外星人或者就生活在我们中间，离我们很近，关心和照看着人类，同时也尊重我们，不打搅我们的生活。就像这个余德，彬彬有礼，静静地来，悄悄地去了。今天，我们从远古诗歌，神话传说，志人志怪，民间神奇传说中，去找寻“神隐去的踪迹”。我们一不小心就能发现外星文明，或者史前文明留下的不解之迷。
13，新闻与小说
《聊斋》卷三《庚娘》可列入大学写作教材。这篇小说清晰地让读者看出什么是新闻？什么是小说？《庚娘》是蒲松龄根据市井间的一桩凶杀案改写而成。他根据一则新闻，加工成一篇小说。但是从小说角度看，这篇小说并不很成功，缺陷在于新闻与小说的间隔过于明显，小说情节不很自然，为了达到“因果报应”教化效果，内容有些生硬、造作。
小说讲郑州世家子弟金大用携妻子庚娘逃避战乱，路上遇见广陵人王十八。王十八是扬州人，家居南京。他家很富有。他是白道黑道通吃的小老板。王小老板看中金大用美丽老婆庚娘，就与土匪勾结，谋害了金大用和金的父母。王十八妻子唐氏反对丈夫的丧尽天良行为。王一怒之下又把唐氏扔进江里。回到金陵，王十八把庚娘介绍给父母，娶庚娘为妻。当晚洞房花烛，庚娘灌醉王十八，砍下他的糊涂脑袋，为夫家报了仇。庚娘知道难免一死，投池塘自杀。众人从庚娘遗书中得知事情原委，认为庚娘是忠孝烈妇，在妇联和街道办主持下，安葬庚娘于南郊，为她举行了隆重追悼会。
什么是新闻？有人说，“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就是新闻。”王十八看中金大用老婆，杀害数条人命，而庚娘侍机报仇，以死抗争，这件事震动市井，为多家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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