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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书名:说书天后请闭嘴
2.章节:章完结
3.大小:KB
4.售价:3.99
正文
文案
女神程梓月是个寡言少语的冰山美人,常常一个眼神就能hold住全世界。
可是没人知道,她冷漠如表情包般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一颗憋吐槽憋到爆的心灵。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破系统总提示“您的字数余额不足”。
上辈子,作为一个上说朝堂、下说茅房的茶楼说书女汉子,她得罪了权贵,死于话多。
一朝穿越,老天再给她一次风光的机会,最大的要求就是:憋说话,你丫闭嘴!
于是程梓月只好在拍戏间隔唱歌,凭一条饶不烂的舌,把想吐的槽,吐个干干净净。
众粉丝:我居然在女神的rap里听娱乐圈大事件?!
某男主:不许再唱了,说好的故事只能给我一个人讲呢?!
第1章坑爹系统不让说话
周日下午,飞驰着穿城而过的地铁一号线第四节车厢,气温有点低。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搀着个老太太站在立杆旁,指着座位最左边的年轻女孩破口大骂,面目很是狰狞。
“让座”“道德沦丧”“发微博”等词语中,夹杂着许多不堪入耳的脏话。
周遭的人已经司空见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权当没听见。
而身为当事人的程梓月面对连番的轰炸,满脸波澜不惊,更好似万事无关一样。她靠着椅背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继而抬起头目光直视,眸色像锋利的刀子,恨不得代替安全锤给对过窗子穿个窟窿,气场冷得与她的年龄外貌完全不符。
约好的试镜已然就快来不及了,医院还要听个中年妇女逼逼个没完却不能还嘴——不是她不想说话,她有自信,只要自己一开口,就能有一百种方式让这位大姐下不来台。可是——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身上被绑定的系统实在太坑爹了。
这位系统亲叫晋小江,最核心的板块名曰“沉默是金”。此版块在她身上最大的作用就是,每当她有要说话的意图时,就会弹出一个像手机电量显示一样的进度条,旁边的数字即是她当日可使用的字数余额。
此余额可累积使用,在月底清零,且不可预支。
今儿一早,那数字还是20呢,现在,已经变成了13。
望着那个醒目的、红色的、大大的13,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
这几天,整个世界都对程梓月很不友好,一个多礼拜没睡过好觉的她看东西都重影了。
万恶之源就是她楼上的住户,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埋头造人,仿佛身体永远不会被掏空。房梁上咯吱咯吱到天明,不仅对她这只不能狺狺狂吠的单身狗,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更摧残了她在原来那个时代,二十二年辛苦养成的早睡早起的生物钟。
终于,在早晨她跑步回来洗澡的时候,卫生间吊顶承受不住如此集中的火力,就硬生生地塌了。
“卧槽!还有完没完!”
被砸在下面的她满身泡沫、光着身子站在浴室正中,脱口而出。说出去的7个字如同掉进地沟的金豆子,再也捡不回来了。
铝扣板在膝盖留下了一个长长的“爱的划痕”,后背也砸青了。
伤口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她的预计,医院,处理一下顺便给屁股来一针破伤风。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样尴尬的场景。
这位喋喋不休的大姐大概也医院的,环视了一周,最后决定从程梓月下手,声讨个座位来。
且不说她膝盖有伤根本站不稳,最讽刺的是她这一排本来能坐六个人的座位,加上她只坐了五个人。但旁边四个胖哥们儿纹龙刺凤坐得任性,又是一人一身黑就差把“黑/道大佬”写脑门子上了。
所以苦逼兮兮挤在一个角落的她就成了最有可能被攻克的对象。即使她膝盖贴着厚厚的纱布,即使本来这一列其实有个挪一挪就能出现的野生座位。
那位大姐调门越来越高,好似一台拖拉机。
程梓月再也忍不住了,上下唇一动,脱口就要说话。
视线忽然变得一片猩红。好心的晋小江系统立马给她弹出来血一般的八个大字:
好了,系统赢了。上辈子死前的凄惨经历又回到眼前。
那时,程梓月还不是21世纪的十八线小艺人,而是历史的长河中,某朝某代一位茶馆老板娘。
她自幼没爹没娘,被茶馆的掌柜爷爷养大,在茶楼里主要负责说书,偶尔也打个河北梆子、唱段京东大鼓、说说相声给人捧哏,或者换上一身行头在京剧里跑个龙套。
后来掌柜爷爷瞧她聪敏机灵,学什么都快,死前就将茶楼托付给了她。
她接管茶楼之后,也没放弃说书的老本行,而是结合江湖琐事、朝堂大事、东家菜摊、西家宅院自己编了段子来说。此一与时俱进,实在吸引百姓眼光,茶楼一时间生意爆火。她又拿出不少银子拓了地界、置办新屋,三楼开了客房,二楼开了雅间,将东街西巷几间客栈全挤垮了。
可树大招风,好景不长,她这“针砭时弊”显然是没少得罪官宦子弟。有一日,她正笑谈兵部尚书家里十一个小妾,因搓麻凑不成三桌打成热窑的事儿时,官兵忽然破门而入,以妄议朝政为名,把她的店砸了个稀烂,将她的伙计一个个按倒在地,有反抗的直接乱棍打死。她眼疾手快,抱着柱子爬上房梁,说什么也不下来。于是官兵里站出个大汉,把手里的红缨枪往天上那么一丢——
她就一命呜呼了。
再一醒来,她已经跑到了这个汽车满街跑的时代,脑子里还绑定了个奇葩系统,天天提示她:沉默是金。
转眼间,每天只能说20个字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其实这20个字也不是绝对的。它并不约束程梓月的演艺生涯。也就是说,她在镜头前的念白、台词、广告语,都不会算在20个字里头。相反,只有与人沟通,包括发短信、打电话,才会算进去。
而且据晋小江系统自己透露,沉默是金板块绑定了成就系统,可以通过解锁成就来扩充每日可以说话的字数。
第一个成就的名字叫“萍水相逢”。
意思是她要遇见某个人,才可以解锁。
然而至今,这个成就都是灰的,任凭她结识了那么多人,却怎么也点亮不起来。
很显然,在她面前这位非要跟她抢座的大姐,也不是她要找的人。
列车缓缓减速,离医院还有两站。
程梓月像个面瘫一样按兵不动,但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停稳之后就这么站起来一瘸一拐地下车吧,下一趟再上来。她实在忍不了了。
谁知她还没使上劲儿,就见一个瘦高瘦高、面向有些凶恶的小哥从人群缝隙里挤了出来,抬手在那位大姐肩膀上戳了一下:“像个拖拉机一样,你还有完么?”
那女人回头一看,对上那小哥深深的眼窝之后,就是一愣,气焰立刻灭了一半。
但她咽了口唾沫,没打算放弃战争:“你老几?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小哥微微低下头盯着她,白皙的眼底一片阴影:“她腿瘸了,你瞎吗?”
“但是我妈她——”
“那是你妈,又不是她妈。”
“尊老爱幼你懂不懂,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看见老弱病残不应该让个座儿吗?”
“用给你再买辆车吗?”
女人被问得哑口无言,眼神中带着“老娘征战沙场几十年居然败给个毛头小子”的挫败感,半天没再出声。
列车停稳,程梓月随着惯性晃了一下,跟围观群众一样,都听傻了:小伙子,你很有我的风范嘛。
她默默抬起头看了看他。瘦,真瘦,跟根儿芦柴棒一样。
这站位于市中心商业区地下,车里好多人半天才缓过神,匆匆下车,车厢一下就空了许多。
瘦高个小哥两步走到一人占了两个座位的胖子大佬身前,扬了扬下巴:“让让。”
胖子缓缓抬头,眼神凶狠,大概在说“信不信老子砍死你”。
“下次上车刷两张卡,再坐俩座儿。”瘦高个拿眼角看他:“没钱就少吃点。”
胖子瞬间就急了,捏了拳头站起身子就要上手。
谁知那瘦高个抬起手,就用右手一根食指在他心窝一戳,胖子“哎呦”一声,就斜斜地倒了回去,挤在他几个哥们儿身上,挪出了一个座儿来。
“下次别专挑软柿子捏。”瘦高个回身,跟那大姐一偏头:“坐吧。”
那大姐又是一愣,一边摆手一边搀着老太太往地铁门挪:“不用不用,谢谢小伙子,我们下站到了,下车了。”
瘦高个看着俩人在门口站定,才转身蹲在全程面瘫、内心爽极的程梓月身前:“我背你,去医院。”
程梓月更懵逼了。她愣了三秒钟,十分镇定地说:“不用了,谢谢。”
妈的!说完才意识到:她怎么说话了!还是这么没用的话!字数余额还要用来打电话给经纪人请假呀!晋小江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谁知,半晌,进度条右边那个“13”根本没发生变化。
她一瞬间,以为是系统bug了,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但随后,耳朵里传来十分清脆的“叮”的一声,面前一簇烟花绽放:
在程梓月的震惊中,这小哥儿没拿自己当外人,反手拉着她的胳膊就把她撂在自己后背上了。
他一站起来,程梓月的脑袋都要顶到车顶了。她刚要使劲儿挣脱他的掌控,从他后背溜下来,就听他说了一句话。
“没事儿,我就住你楼上,咱俩邻居。”
她早起吃的煎饼果子差点没吐他一身。
第2章自我介绍10字以内
竹竿男别看瘦,但是特别有力气。他托着程梓月的大腿走得相当稳,步伐矫健就跟要飞起来了一样。
程梓月满面阴沉地挂在他后背上,腹诽:要不是她赶时间,是死也不会让这位纵欲过度的背她的。瞧他印堂发黑一脸颓色的模样儿,就是有再大的劲儿,估计再咯吱两天也得从人棍变成人干儿。
况且,她家卫生间的顶子还在地上摊着呢,都是拜这位人干儿所赐!
就这一件事儿,就够程梓月气半个月了:这个时代有想用就能出来的热腾腾洗澡水、不用挑粪的恭桶,和各种香喷喷的珍珠水,卫生间这个东西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梦幻般的存在。而今天早起,这位仁兄居然把她的卫生间弄塌了——
丧心病狂!
医院楼道里做皮试,她看着给她忙前忙后交钱挂号的竹竿兄,依旧是眼锋如刀,恨不得把他削成一罐牙签儿。
但竹竿儿始终弓着个背、低着个头,连看都不敢看她。她这满腔怒火没处发泄,好似一整套降龙十八掌打在大棉花上。
这时,从她的小挎包里忽然传来一阵叽叽咕咕的音乐。她知道是那个叫手机的东西响了,赶紧拿出来看。果不其然,她还没请假,经纪人助理许央就追杀来了。
她左滑右滑终于给鼓捣通了,拿在耳边却又不敢说话。
“喂?”手机里,许央的声音如同狮吼:“程梓月,你还想不想干了?都开始叫号了你人呢?”
竹竿儿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儿,一把将她的手机抢了过来,贴在耳朵旁边,面无表情地说:“她腿让我砸瘸了,在医院呢。”
旁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刚打完针,哭得梨花带雨。她姥姥还是奶奶好不容易拿一根棒棒糖给哄好了,她抬头看见竹竿一脸凶恶,哇的一声又吓哭了。
程梓月汗颜,又把手机抢了回来,飞速说了一句:“马上到。”
然后,她黑着个脸看着视线里13变成了10,深吸一口气,不顾听筒里仍然在癫狂着喋喋不休的许央,把电话挂掉,手机扔回包里。
而竹竿兄愣了两秒,转过身子,老泪纵横:我怎么能又吓哭了一个小朋友……我怎么能又惹毛了程姑娘……这世道太艰难了……对锄强扶弱的人一点也不友好!
程梓月瞪了他一眼,再次看了一下表。
今天的试镜的确很重要,几乎是她职业生涯以来,公司安排她参加过的海选人数最多的选拔。四万人。她原来说书的那个镇子加一起都没有这么多人。
但杀到试镜的只有一百来号,可知有多不容易。
而大家竞争上岗的,是著名修仙小说改编的大型网游《逗破苍穹》的宣传片女主角“玉相宜”。
《逗破苍穹》这篇网络小说人气非常高,刚开始连载就火遍了校园,后来又慢慢侵蚀到工作族群体,最后甚至将褪色许久的仙侠热重新燃了起来。新奇的打法、暴爽的升级流,以及跌宕的爱情故事,让它在收割了许多少男梦想的同时,也收获了相当大数量的女粉丝。
国内最大的游戏开发商盛途看中了其中的商机,迅速组起团队将其改编成了大型网游。在放出第一组概念片的同时,发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此次真人宣传片将启用生面孔,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女一号玉相宜。
至于这么好的机会,经纪人为啥主推她来呢?抛去长相、身材不提,应该就是她合同快到期的缘故。就跟回光返照一样,最后再努力这么一次,能红则红,红不了等合同到期就各回各家了。
但她穿越一个多月,只参加过广告拍摄,却从来没参加过选拔。前几轮海选,还是倚仗公司的人脉和给做的优秀简历才能通过,这次面试全靠她自己,实在有些困难。
况且她根本不知道,面试回答问题的字数会不会算在她仅剩的10个字里。
如果算的话——
她八成是死定了。
“程辛月。”一个小护士从急诊室里探出头来。
程梓月立马满脸黑线:你他娘的认不认识字啊?还程辛月,我看你是成心错吧?!她强压着怒火一瘸一拐站起身,到那小护士面前,汇集起无数想骂人却不能骂、想说话却不能说的怨气,给她来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又淡如云轻如风的白眼。
小护士高昂的气质立马矮了半截:妈呀,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财团千金吗?
竹竿儿紧接着就跟了过来,在后头冷冷地说了一句:“她叫程梓月。”
小护士脊背一凉,低头仔细看了看那个名字。“啊?哦,看错了,哎呀不好意思啊程小姐,太对不起了——”小护士对着里间大声赔礼道歉,看着竹竿儿的背影,还一阵阵心有余悸:这俩人什么来头,浑身杀气凛凛的,是雌雄双煞么……
“诶先生您不能进去——”等她反应过来,竹竿儿先生已经长腿一迈大步流星进去了。
程梓月没在意外间发生的事儿。有人替她说了话,她心里正暗爽着,收腹提臀,优雅地就趴在了打针台子上。
玉相宜是个善使长剑、仙术高超的女子。程梓月寻思,这次试镜肯定是要试试剑招的。待会儿她只要像过去在台上一样,一个亮相开始耍耍花活儿,准保技惊四座。她会的那些,就现代的懒人们大概没个一年半载的苦练功夫,很难能模仿,更别提行云流水地一气呵成了。
正高兴着,现实的针尖就在她臀部重重地戳了一下,直接将她的美好愿景给戳破了。
程梓月一口咬住下唇,拼命将尖叫用的拟声词咽回肚里,眼泪儿都要憋出来了。她揪着床单直抽抽,心里的防线就要崩塌了:现代的郎中太狠了,还是古代的好,来个方子煎几次药吃就行。
“放松点,针头都进不去了。”
女大夫抬手在她雪白雪白的小屁股啪啪就是两下。程梓月默默卸了劲儿,整个大腿都麻了。
等她再站起来,龇牙咧嘴地转过身,就见蓝色大屏风后头伸出个脑瓜来,满脸通红得跟个大西红柿一样。
……
这杀千刀的楼上竹竿男!偷窥狂!
小护士满脸尴尬地站在他后头,身高才到他胸口第二个扣子。
程梓月脸都气青了,粗话已经到了嘴边。
视线右上角的“10”越蹦越大,最后,整个视线都红屏了。好心的晋小江又弹出八个大字:
她两步走到那竹竿面前,用凌厉的眼锋死死盯着他,盯得他心惊肉跳、追悔莫及、生活不能自理!
二人对峙了一会儿,小护士莫名打了个冷战:大夏天的,是要飞雪的节奏?
竹竿咽了口口水,避开她的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下腰一把将程梓月扛了起来,转头就跑。
程梓月两眼一黑:还是让老娘死了吧。
竹竿一路狂奔,到医院门口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就把程梓月塞了进去。他自己又绕到副驾驶,砰的摔上门:“去和景大厦。”
程梓月怒气冲冲地坐起身子瞧了眼手表,忽然一个愣怔:他咋知道她急着去和景大厦的?
也没字数可以问了。她白了他一眼,开始思考如何在10个字以内做好自我介绍……太难了!
而且就算自我介绍10个字能搞定,后头的问题怎么办?!难道只能点头摇头了么!
半个小时以后,程梓月乘电梯到了15层,一出门就看见许央正叉腰站在那运气呢。而许央身后,坐着好几排姑娘,一个个华彩衣裳、争奇斗艳,此时都将目光聚集在她这个迟到者身上,一个赛一个的轻蔑。
许央毫不留情,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压低了嗓子说:“姑奶奶,什么叫腿让人砸折了啊?你怎么那么能折腾呢,又惹上黑社会了?得,里头都叫到58了。你是60吧?再晚五分钟你就直接给我走人回家!”
什么黑社会,他就是路人甲啊……
程梓月有苦说不出,只能眼含热泪,作出一个万分抱歉的表情。
“去去去,赶紧换衣服补妆。”许央白了她一眼,把衣服化妆包都塞给她,一路给推进了更衣室。
还好今儿面试的是古装,大裤子二裙子绝对能把她膝盖的纱布挡住。迅速换完衣服,程梓月简单补了个底妆,描了个扬眉,又刷了点睫毛膏就出来了。
“我的大宝贝儿,还来得及,你别瞎对付行么?”许央看她出来得那么快,就要把她推回去。结果定睛一看,立马傻一半:“你这——古装扮相不错啊。”
还有半句她没说,实在怕她骄傲:看起来还真有七八分剑仙的样子!
“59号,60准备!”
程梓月给许央比划了个谢谢,一溜小跑进了准备间。
等面试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都平静下来了。正中央坐了五个评委,三男两女,见到她的打扮,眼睛里都冒出了些不一样的光。
第一个问题自然还是自我介绍。
程梓月早就准备好了。她稍抬着头微微一笑:“我叫程梓月,来自古代。”
第3章男主他有点萌
话说程梓月这具身体的原主在经纪人手底下,根本就是个毫无存在感的艺人。她多半的活儿是在拍平面、走过场,接过的最大一个任务是五个人做的披萨广告,还连句台词都没有。
放程梓月那茶楼里,那就是三等龙套。
所以穿越之后,得到了她星星点点的记忆,程梓月很替她心酸。
其实她的长相不差,与穿越而来的程梓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已经二十出头的人了,却还是十几岁的清纯样貌。不笑的时候,又自带一种疏离的感觉。这反差很出众,非常容易让人记住,一眼望去,任谁都会觉得这姑娘出尘得很。
但此话,只针对素颜。
大概是职业病,现代程梓月常年浓妆,已沾了许多风尘气。应是不会依着自己的气质打扮,将本来闪光的英气全淹没了。
因而程梓月扔了她很多容易造成妆感重的化妆品,立志要把脸养回过去的自己,目前已经颇见成效。再加上本来就是从古代来的人儿,她举手投足间自然就带着一股子古典与清雅。
所以几个重要人物第一眼看见她时,统统觉得:这姑娘和别人不一样,这个有戏!
两眼放光也是自然的了。
然而当程梓月一句“我来自古代”说出口的时候,几个大人物都绷不住了,全扶额笑了出来:这姑娘画风太清奇!
但他们的笑,远远比不上程梓月的。
她又是为了什么笑呢?当然不是因为自己语惊四座了。
而是……
字数余额还是10!并没有减少!晋小江系统开眼了,识别出她这是工作需要了!
熟悉的一句话闪过屏幕之后,视线里所有非自然的元素全消失了。
程梓月感动得眼泪儿都要下来了:太不容易了。
这时候,坐在最右的那位最年轻的小哥儿说话了:“你看过《逗破苍穹》这本书么?”
程梓月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好像是撞到刀口上了。报名参加海选的时候,许央的确给她买过一整套的《逗破》。可是里头的字间架结构极其简单,貌似是叫简体字,和她认识的字多数都对不上号,她看起来很费劲,于是到现在都只啃了十几章。
而一开口就问这种问题的,又这么年轻,他八成是写话本子的原作者。
她如果大言不惭地说看过,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所以这时候诚实点,说不定真诚能打动对方呢!
她清了清嗓子,波澜不惊地说:“我们经纪人助理给我买过整套的。但是你们现代人的字我实在看不太懂,所以磕磕绊绊只看了十几章……”
她话音还没落,五个评委又都笑了:这姑娘太幽默了。
刚才问问题那小哥儿捂着嘴,跟站他身后一个工作人员说,“一会儿给程小姐拿一套台版繁体的。”
说完,他又探出身子跟坐在正中间那中年大叔说:“郑导,你看,盛途的版权费还没给我呢,我又赔进去一套书。以后这抛砖引玉的事儿谁爱干谁干,我不干了。”
中间那位郑导对着他俩当间那位有点上了年纪的大姐说:“看了吗,他这是变着法儿的找你要版权费呢,赶紧给人家,别拖欠农民工工资了。”
程梓月大致明白了,中间那位是导演,他旁边坐的那位大姐是盛途的代表,最边上那个就是原作者。
仨人说得热闹,直接把她晾这了。她以为自己这是没戏了,赶紧故作镇定地补了一句:“只要给我一本我能看懂的,我两天就能看完。可不会功夫的姑娘想练功夫,恐怕就得两年见了。”
郑导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她身上,饶有兴趣地问:“哦?你会什么功夫?”
程梓月无比自豪:“我原来唱过戏,还会点拳脚功夫,演个女侠、神仙的都可以。”
她话音刚落,坐在最左的大叔站起来了,手里还拿着把奇形怪状的剑。
“小姑娘,看好了学一段。”
说着,大叔走到她身边,出其不意一招横扫,长剑在手腕那么一翻,整个人原地转了个圈,最后稳稳当当的一个马步扎下去,宝剑直刺敌方下路。
这俩动作看起来非常简单,但考的估计就是腿底下功夫。除了走位以外,步法不能碎,下盘一定要稳,连裙角都不能有一点拖泥带水。
另外四位马上鼓起掌来。
“刘指,今儿一天过去五十多个人了,终于能见你露一手,不易啊。”郑导扬着嘴角又跟程梓月说:“这位原来可是全国武术冠军,别演砸了。”
程梓月点点头,还没等说话,一把剑就朝她飞了过来。但这抛物线弧度偏小,剑没往她眼前来,而是眼看着就要落在她小腿迎面骨上。
是不是刚才她话说得太满,显得自大了,人家才故意刁难她?
程梓月一抿嘴,左脚迅速抬起,往剑身轻轻一踢,剑就往右上飞了起来。她转身右手一接,直接横扫一招也转了个圈。
干脆利落地翻腕挽了个剑花之后,她才心道不好:下一个动作是个刺剑,腿下要深蹲。可她右腿膝盖绑着绷带,根本蹲不下去。
情急之下,她干脆给改了动作,右手握剑狠狠刺出去直攻中路,同时高抬左腿,来了个后抬腿一字马,稳稳当当定在了原地。
她的四肢动都不动,跟提了线一样。底下五位看得都是一愣,脸上难免露出些惊喜的神色。角落里,摄影师咔嚓咔嚓两张样片,忍不住竖拇指。
郑导首先发话了:“刘指,廉颇老矣,镇不住人家小姑娘了。人家这跟你踢馆呢。”
“非也。”程梓月收了动作,撩起宽松的裤腿,指了指膝盖:“今儿早起我家房梁子塌了,给膝盖砸伤了,绷带太厚我蹲不下去。”
“呦。”郑导愈发和颜悦色,关切道:“那下一轮之前能养好么?还想多看你露几手。”
程梓月心里都美爆了,却没怎么在脸上表露,只抱拳十分有义气的模样说:“没问题。”
听到程梓月顺利进了终面,还获赠一套繁体书的消息,许央连同经纪人都吃了一惊。她还没走出和景大厦,经纪人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一通嘘寒问暖,还说要给她配件最仙儿的衣服去终面。
她嗯了三次,说了一句谢谢,五个字又没了。
一出门,她就看见外头正上演着奇葩一幕:
竹竿儿兄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离开,正蹲在大厦门口的草坪上,一脸阴郁地看着一只很小的白色博美。而那只小狗狗瞪着黑珍珠一样的大眼睛,一脸戒备地抬着头死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一人一狗之间弥漫着强烈的火药味儿,仿佛战争一触即发。
程梓月一脸懵逼停在原地。她来时乘的那辆出租车也没走,司机靠在副驾驶车门上,满脸无奈地看着他和它。
瞧见程梓月出来了,司机隔空跟她咋了咋舌。程梓月耸了耸肩,二人立刻产生共鸣:什么鬼?!
许央下头还有别的活儿,也没管她,径直开着自己的车走了。
程梓月愣了一会儿,刚要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就见竹竿儿兄忽然抬手,挠了挠自己鸡窝一样的脑袋。
博美宝宝恐怕以为他要采取什么极端行为,噌地就蹦起来,汪汪汪地开始冲他一通狂叫。竹竿儿也吓了一跳,想伸手去摸摸它示好,谁知博美张开小嘴儿照着他手指头就啃。幸好他躲得快,医院排一次队。
博美宝宝采取以退为进、虚张声势的策略,一边叫一边往回跑,等跑到足够远的距离,才平静下来,趾高气昂地寻找自己的星辰大海去了。
出租车司机觉得有意思,咯咯咯地乐了起来。
竹竿儿站起身子,一个眼神瞟过去,司机大叔立刻面露惧色,二话不说进车里去了。
程梓月觉得有些好笑,也走了过去,却见竹竿儿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本来凶恶无比的脸上,竟露出了一点委屈的神色。
程梓月一怔,忽然觉得心里的某一块被什么东西给戳中了。
这位竹竿儿兄又瘦又高,长相很是凶恶。他远看是个竹竿,近看就是个发怒的竹竿。不管干什么,嘴角永远是朝下耷拉着的。
然而此时,居然露出了这副表情?
她忍不住挑起嘴角笑了起来,全然忘了自家的卫生间吊顶,以及挨了一针又被看光光的屁股。
那竹竿儿看着她嫣红的嘴角,脸腾地就红了。他赶紧避开目光,问她:“程姑娘,办完事儿了?”
所以,他是专门在这等她?程梓月有些恍惚。在这里大家都叫她程小姐,他还是第一个叫她程姑娘的。她有些狐疑,继而点了点头。
竹竿儿也跟着点头:“回家吧,我叫人给你修房梁子了,等咱到了他们应该也来了。”
挺有自知之明的嘛,还知道自己把她家顶子砸塌了。程梓月过了初试,心情多云转晴,又点点头,就往出租车那走。
竹竿儿先她两步给她拉开了车门,等她坐好之后把车门小心关上,又绕到另外一边也坐进了后座儿。
他报完地址之后,俩人就沉默了。程梓月明显看出他手心儿出了好多汗,好像特别紧张的样子。
她转过头看他,却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看呢。
四目相对处,有点莫名的悸动,更多的是尴尬。
半晌,竹竿儿幽幽开口:“为什么他们都这么怕我呢?”
第4章新版块,金手指
出租车缓缓驶过减速带,上下颠簸了一下。
程梓月望着竹竿儿兄带着点委屈又含着些愧疚的眼神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叫你天生长了一张恶霸脸啊?这要是放在她那个时代,估计一天要被过往官兵查上三次的。
竹竿儿兄看着她笑靥如花,一时间表情变得极其复杂。好像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害羞,还带着些不明所以。
半天,他舔了舔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才又小声问她:“你不怕我?”
程梓月心想,真恶霸她都见过,还怕你个冒牌恶霸?她耸着肩摇了摇头,一脸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你不方便说话吗……”他浓眉皱了皱,很是惋惜:“你——很难受吧?”
诶?他怎么看出来的?程梓月有点惊讶,随即很无奈地默默点了点头。
竹竿儿剑眉紧锁,紧紧盯着她,好像比她还难受。看了会儿,他抿嘴试探性地抬起胳膊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沉着嗓子说:“没事儿,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说什么。”
程梓月挑眉,有些不以为意。
等回了家,她果然看见三个装修工人站在门外,说要给她弄铝扣板。程梓月挺高兴的,开门就给人迎进去了。竹竿儿哥没拿自己当外人,十分熟练地进了屋关好门。
程梓月觉得他大概是要给结账,欣然地给他找了双拖鞋换上。
她拿着笤帚簸箕先拾掇了一下卫生间惨不忍睹的地面,把掉下来的板子都堆到一个角儿。正收拾着,她就看见废墟中,有个明晃晃的东西躺在地上,很是显眼。
她从一堆破烂儿里把那玩意儿捡起来看了看,发现是块明黄色的木头,大概有六七寸长,手感也挺温润的。
这木头看着有点眼熟啊……
没等她想起来,有个装修工人就凑过来了,仔细瞧了瞧,惊道:“小姐,你家藏着大宝贝嘞!这是块金丝楠木吧?搁前两年车了手串能卖不少钱嘞。”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大哥是专门做这个的,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金丝楠木?
……
妈的,就说怎么这么眼熟,这是她茶馆的房梁子啊!官兵来砸店的时候,她顺着立柱爬上了房梁子,使劲扒着上头,大概就是那时给抠下来,一块带到了这的!
站在客厅的竹竿儿兄闻言也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那木头,一把抢走,给她拿进了卧室放在床头:“这么值钱的宝贝,收好了,别在外头放着。”
程梓月不明就里,却也没多想,连指带比划的就叫工人干活儿去了。
竹竿儿兄会意,上前替她督工,他对装修这块还真有点研究,指挥得有板有眼,工人们也不敢怠慢,只好认真干活儿。
程梓月瞧着他颀长的背影,暗自感慨了一下,这个邻居还是挺热心肠的。抛去他天天纵/欲过度不提,做个朋友倒也不错,当然,如果他能克制一下自己不弄出那么大动静,那就更好了。
只不过……
她调出成就系统看了看,第二个成就叫作“出双入对”。
妈蛋,可别告诉她就是和萍水相逢的这位出双入对啊!她可不想找个左拥右抱、三妻四妾、招蜂引蝶的!
如果成就系统要跟着竹竿儿哥走,那真是——任重而道远呐!
弄了两个多小时,卫生间吊顶总算修好。还没等程梓月想办法推脱,竹竿儿兄就非常主动地掏出一大沓子银票,数了好几张给那三个人。
程梓月认识那些银票,红色的可是最大面额的。她立马扶额感慨:看不出啊,他住这么破的房子,居然这么有钱?怕是哪家员外的儿子吧!怪不得那么有女人缘儿,夜夜笙歌的,因为有票子啊!
装修工人看在票子的份儿上,非常主动地帮程梓月把垃圾废料都带下了楼。
程梓月礼貌地招待这位热心邻居到客厅坐,还特意给他沏了杯茶,然后就去卫生间忙活卫生了。等再收拾干净一出来,就见竹竿儿哥正坐沙发上看电视呢。电视演的剧叫还珠格格,里头有位公主,老被一个老巫婆往身上扎针,扎得比早起那大夫戳她还狠。
这会儿正好演到皇帝要赐死老巫婆,那位公主就拿自己的免罪金牌救那位老巫婆,最后还皆大欢喜。
程梓月咋舌,心想,这故事也就话本子里才会有,说书人一说,听书人一乐,就过去了。宫里那些金枝玉叶,都骄纵得很呢。哪还有下人敢跟公主叫板的道理?
谁知给竹竿儿添茶的时候,她发现他眼圈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俨然就是一副感动得快要泪奔的节奏。
程梓月再次蒙逼:什么鬼?!
她拍了拍他的鸡窝脑袋以示宽慰,继而开始对着电视思考人生:这公主的演技这么好,这么有感染力么?那她岂不是要好好观摩学习?
正在这时,眼前界面叮的一声,又一簇烟花绽放:
新版块?还有体验教程?感觉是个很好的东西呀!她以为晋小江只有沉默是金这一个坑爹功能呢。
睡觉睡觉,现在就睡!
她拍了拍竹竿儿哥的肩膀,给他指了指卧室,又将双手叠在脸颊旁边做了个睡觉的姿势,竹竿儿立刻会意,站起身说:“你今天挺累了,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程梓月欣然点头,刚想送他离开,却发现他转身就往她卧室走。
她满脸黑线:这小子,住楼上户型一样,也不能这么迷糊吧!她拽着他的胳膊给拉了回来,又气呼呼地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竹竿儿摸了摸后脑勺,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换了鞋就要出门。
程梓月犹豫了好久,最后在他迈出去的一瞬间,大声说了一句“谢谢”。
竹竿儿一愣,回头看了看她,目光里含着些惊讶,更多的是欣喜,继而再次红了脸。
想想也是,一整天了,她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诚挚地跟他说话呢。
他转回身子,很严肃地说:“程姑娘,你不用客气。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说。”
程梓月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半天,最后一咬牙,把仅剩的三个字余额给用了:“克制点。”
竹竿儿上身一僵,脸更是通红,二话不说咚咚咚就跑上楼了。
程梓月不知道一向冷静如电线杆子的他为何如此反常,也懒得去管。她满心都是开发新版块的喜悦呢,于是蹦着就跑到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
阖上眼睛,一片漆黑的视线中,出现一行白色小字:
哎呦呵,还挺高端。程梓月喜滋滋地在晋小江推荐的剧本里翻了翻,发现名字都非常眼熟。
《西游记》啊、《施公案》啊,还有《三侠五义》《万仙阵》……甚至连《呼延庆打擂》这种短篇都有!
这不是她小时候跟着师傅背的话本子嘛,让晋小江给改成剧本了?
她往下翻了翻,还发现了一本更熟悉的东西……
《燕淮寒侠志》。
这是她历时一年,亲笔写成的话本子。燕淮,指的是生她养她的燕淮镇。而这位“寒侠”不是别人,正是名震四方的大侠白应寒。
说起白应寒,她可以非常自豪地说,大概整个燕淮镇没有别人比她更了解了。用这个时代的话讲,她就是他的铁杆粉丝。茶楼里,每个单日子的晚上,她都要穿上长大褂,拿着折扇、醒木坐在台子上说上一个时辰的《寒侠志》。而每当这时,茶楼定会满座,两条街外,都能听见叫好的声音。
然而,她与这位名声大噪的白大侠,只有过一面之缘。且当时乌漆墨黑的,她根本什么也没看清楚。但就那一瞬间的相逢,她想她大概能记一辈子了。而剩下那些广为传唱的故事,则是她遍访接受过白应寒帮助之人,才听来、记来的。
可后来她完成了《燕淮寒侠志》,并将它推成了茶楼的主打话本后,这位白大侠则神奇地蒙上了脸,再不以真面目示人,也不知是不是她写这些给他造成了压力了。
想起旧事,她有些心潮澎湃,于是就选中了这个话本,从中挑了一个章节“三挑龙云寨”。
连导演都能选吗?
她在里头挑了半天,终于看到一个熟人:白天那个面试她的郑导。原来他的名字叫作郑启石,还是个挺有名的导演。
她选定了他,又在男演员里挑了好久。只可惜,没有一个是符合她心里白应寒的样子的。于是她除了自己外,将所有演员都定为了“随机”。
视野中,瞬间风云变幻。她眨眼间便来到了拍摄现场,手里还捧着做着密密麻麻标注的剧本。故事差不多就是沿着她的话本子走向而定,她只草草扫了一遍,那些台词就烂熟于心了。
看来是个真人模拟的版块,为了让她更快熟悉导演以及演对手戏的演员吗?或者磨练她的演技?
“注意了,山贼甲山贼乙,别挡了主角的动作。二号机准备了。3、2、。”
郑启石戴着鸭舌帽,拿着手里的一摞剧本给自己扇着风,在场几十个群演和剧组工作人员的目光全集中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
因为男一白应寒马上就要从那走出来了。
程梓月要到稍微靠后些才出场,于是坐在原地,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一个玄色衣角就从石头后头露了出来。
第5章程梓月的大新闻
程梓月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探着上身想一睹模拟板块里,这个“随机白应寒”的真容。
可就在这时,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从枕头旁边传了过来。模拟拍摄场景立刻变得有些模糊。
她立刻崩溃了:这什么东西啊,谁家砸锅卖铁分家呢?她还没看见白大侠呢!
越想静下心来,视线越是滋滋啦啦地不清晰。她有些着急上火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只听咣当一声,刚才猛折腾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biu的一声,晋小江又变回“沉默是金”的视图模式,当然了,字数余额是“0”。
她低头穿鞋,发现被竹竿儿兄撂在她床头柜的那块“金丝楠木房梁子遗骸”赫然躺在地上。
什么鬼?!
别说她没开窗户,就是开着窗户,什么妖风能把这么一大块木头吹地上去?
她颤颤巍巍地低头把那块木头捡起来,放在手心儿里,那木头又十分配合地抖了一下。她大惊失色,一伸手把它丢出去老远,捂着小心肝儿差点晕死过去:
夭寿了!她家木头会动啊!她茶楼的房梁子成精了!
她噌地一下站起身,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找竹竿儿兄来帮忙啊,不然真要闹鬼了,出人命了!
几步跑上楼,她的小心脏就砰砰直跳。平复了一下之后,她敲响了楼上的房门。
说来也怪,竹竿儿兄钱袋那么鼓,怎么房门这么破啊?连个21世纪家家都有的防盗门都不装一个,不怕哪天来几个山贼给家里洗劫一空了?不过想想也是,在地铁上他一根手指头就差点没戳死那位纹龙刺凤的大佬,估计身怀绝技,不怕山贼。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就开了。里头是个老太太,看见她,微微皱了皱眉:“送外卖的?怎么叫个女孩子送外卖。多少钱?”
老娘不是送外卖的!老娘是来找人的!
程梓月多希望自己能吼出来这几句话。然而她除了淡定甚至冷漠地望着老太太一摊手,以表示自己不送外卖以外,什么也干不了。
老太太更是一脸疑惑:“姑娘,你一个送外卖的不带外卖,我们老两口吃什么?”
程梓月感觉一口老血滞在了喉咙。
她别无他法,只好使劲比划着,一个比她高半头,又很瘦很瘦的男孩子,还学着他做了个十分凶恶的表情。
老太太没看懂:“你说送外卖的比你高?在后头么?”
程梓月摆手,又指了指他们屋,再次比划了一下竹竿儿的身形。
“没有没有,我们这没有,这就我跟老头子老两口住。你找错了。”老太太可算看懂,一边解释着,一边砰的一声把门摔上。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还嘟囔:“哪里来的小哑巴,我还以为送外卖的,没事儿瞎敲什么门,想饿死我吗……”
她关门的一瞬间,程梓月往里看了一眼。里头确实有个老大爷,坐在轮椅上。
她彻底凌乱了:看来竹竿儿并不住在她楼上。那么,是剩下那几间吗?她环视了一圈,又觉得不对了:既然楼上只住着这老两口,那么夜夜春/宵的又是谁啊!
别告诉她这老大爷一大把年纪都坐轮椅了,还龙精虎猛的啊!
不对不对,这整个楼都不太对!
她背后直冒冷汗,赶紧跑下楼把屋门关好了。屋里一片寂静,她更害怕,干脆打开电视来涨涨阳气。
“金丝楠木房梁子精”就在地上安安静静躺着,仿佛从没有自己动过。
程梓月盯着它,默念着:小宝贝儿,怎么说你在茶楼也陪了我好几年,你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我可不想演聊斋志异,叫狐狸精,不,房梁子精给吃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正想着,电视上一则娱乐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
女主播操着一口别扭的港台腔说,“今晨,据相关知情人士透露,传媒界巨头艺程影视的少东医院失踪,目前下落不明。”
镜头里是堵医院。好多记者围在那,甚至好多捕快,不,警/察也来了,围观群众不明所以,纷纷拿着手机相机拍照,现场一片混乱。
不会这么巧吧?
怎么又出来一个白应寒?!
程梓月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众所周知,白应寒的父亲白易于年创立了艺程影视,一手建起属于白家的娱乐帝国。五年前,白易父子一同出席慈善活动,途中不幸遭遇车祸,白易当场死亡。而白应寒亦陷入昏迷,一直在家静养。上个月,白应寒的身体状况忽然急剧下滑,医院。而知情人士透露,一周前,白应寒已离奇失踪,不知去向。现今,艺程影视正由白易的大女儿白应姝掌管,白易遗产中属于白应寒的部分亦由她这个姐姐,兼监护人代管。若白应寒醒来并恢复行为能力,那么他将会一跃成为艺程最大的股东……”
女主播的语速很快,程梓月听得一知半解,一脑袋浆糊:这个白应寒,大概不是那个白大侠,只是同名同姓?
这天怪事太多,她心里烦得慌,就拌了点蔬菜沙拉,稀里糊涂都给吃了。
晚上,她一边练功,一边拿着手机刷微博。许央跟她说过,什么微博、天涯、豆瓣,都要多看一看,才能知道圈里的动向。只是没想到,就这一晚上的功夫,微博已经被“艺程影视”“白应寒”“白应姝”几个关键词给血洗了。
最火的一条热搜是#白应姝只手遮天#。
各种各样狗血八卦的料都被扒了出来,立刻在刚刚平静下来的娱乐圈掀起了滔天巨浪。程梓月聚精会神地追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白易白老爷子,只有白应姝和白应寒两个孩子。早年丧偶的他始终孑然一身,第一顺位继承人也就只剩这姐弟俩。有不少“知情人士”纷纷发微博,说白易生前,跟白应姝已经在公司定位与管理方面产生了不少分歧。甚至许多人放出“实锤”,说争吵时,白应姝常常提起“放权”、“退休”等词语来威胁白易。
由此,某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网友,加上披着路人皮的黑子就开始“大胆推断”,白易和白应寒的车祸是白应姝所为,还说最近白应寒失踪也跟白应姝有很大关系,说不准就是她想独吞艺程的股份,于是把她弟弟弄走藏起来了。
也有人说,白应寒是醒了,为了躲姐姐所以自己逃了,而白应姝正满世界找他。
反正无论是哪种论调,白应姝都是被黑得最惨的那个。
剩下的真路人则开启嘲讽模式:白应寒一醒来就身家上亿,各路灰姑娘应该赶紧着手寻他,没准就嫁入豪门一飞冲天了。
也许是这个世界也存在一个叫“白应寒”的人,且他的处境十分危险,程梓月看完很是心酸。她放下手机揉了揉脑袋,洗洗躺下了。
临睡,她又看了看那块金丝楠木,叹了口气:竹竿儿兄还说有事就找他,别说电话号码了,连他名字她都不知道呢。
转天一大早,她是被许央的电话吵起来的。
大概是习惯了她这一个月以来甚少说话的转变,许央说话也变得简洁了起来:第一,终面的时间确定了,定在一周以后。第二,赶紧上微博。
程梓月提心吊胆地挂了电话,看着字数余额还有22,长舒了一口气。
等她再开了微博,就彻底被惊呆了。
她初面那天,最后的亮相被摄影师咔嚓咔嚓照了下来。而现在,这套照片传疯了,一篇名为“玉相宜人选已定,新晋女神程梓月一朝走红”的文章转发迅速上万。
那篇报道如此写道:“试妆照中,她直而高挺的鼻子轮廓分明。眉峰突出的平眉、简练的眼妆、薄唇,无一不惹人注意。程梓月不笑时是个大写的冷漠,笑起来就是个大写的蔑视。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冰山美人,清澈的双眸中藏着一颗强大的内心。当她看着镜头时,观者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冰冻三尺的寒意。那并非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看,而是慵懒而漫不经心间,就将你杀个片甲不留。如此清冷淡漠的气质,与原作中的玉相宜完全符合,隔空契合一处。”
这什么鬼报道?终面还有一周呢,怎么就说名单已经确定了?还试妆照,那分明是她第一轮面试时候随便照的照片啊。
这下是不是惨了,终面时几个评委肯定觉得她是找了人自我炒作,给他们施压呢。
哎呀,本来事情进行得挺顺利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程梓月凿着脑袋冷静了一下,立马想到一个问题:这会不会是那个叫白应姝的人搞的鬼?不想用自己旗下艺人来炒新闻盖过她家的丑事,就拿她来当垫背?
刷着刷着,又出来一个料:盛途发布官方声明,玉相宜的角色面试仍在进行中,一切关于选角的说法皆属猜测。
完了,啪啪打脸了吧。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望着满屏幕的,自己的面瘫脸,一股难言的羞耻感觉升上心头。但程梓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默默点开了评论。
第6章程姑娘,同居吗?
意料外的是,评论区并不像想象的那般难堪。
反而,粉她的跟喷她的,人数居然差不多。甚至粉她的更胜一筹。
……
程梓月眉角抽了抽,把刚拿出来的沙拉拌好,把手机扣过来放在了桌子上。人言可畏,她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吃完东西站起来要去刷碗的时候,她的膝盖狠狠疼了一下。低头看了看,纱布里已经有东西渗出来。她害怕那个扎针的大夫,所以人家说要每天来换药,她根本没打算照做。可是一想到下周终面也许要做许多高难度的动作,她只好收拾收拾,医院。
刚弄好碗筷,许央又来短信了:盛途的公告是跟我们协商后发的,别多想,好好准备终面。
这时候对她说这种话,无异于雪中送炭了。饶是早就练就一颗钢铁一般的心,程梓月也微微挑起嘴角。
许央比她大上几岁,算是经纪人手下比较稳重的助理。她对谁都不会太偏爱,一贯公事公办,因而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其实是程梓月很喜欢的直爽性格。印象里,即使她一直只能接很小众的广告,也没受到过许央的什么冷眼。
珍惜剩下的22个字,她没有回短信,拎着包出了门。
地铁四号线,依旧很挤。
她站在立杆处,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竹竿儿兄时候的场景了。可是上次去楼上也没看到他——
地铁渐渐减速,她也到站了。屏蔽门缓缓打开。她呼了口气刚要迈腿,就和对面站着的等着上车的女孩子对上了眼神。
对方一愣,伸出右手食指对着她,吱吱呀呀半天,嗷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玉相宜!”
整个地铁站里的人都听见了。年轻一点的,对这个名字多少都有印象,一齐将目光投射过来。
“啊!玉相宜!”
“玉相宜啊,逗破苍穹,玉相宜!”
程梓月满脸黑线:老娘叫程梓月,不叫玉相宜好吗!
她收起刚才那副淡然的模样,很快就用锐利的眼神武装好了自己。还没扫射发力,手腕就被人狠狠拽了一下,接着,整个人被带得飞快往外跑去。
仔细一看,居然是竹竿儿兄。
这位哥们儿是地铁侠吗难道?每次都出现得这么及时?
程梓月跟着他一路小跑,来到个十分隐蔽的地方。竹竿儿四处看了看,眼神比她还锋利。确认周围一切安全,他才松下紧绷着的表情,关切道:“程姑娘,你没事儿吧?”
程梓月摇摇头,虽然有一肚子疑问,也只能狠狠压回去。
“那个。”他抬头揉了揉后脑勺,从地上拿起了两坨黑乎乎的东西:“换上这个吧,就没人发现你了。”
程梓月接过来其中一坨,展开一看,是一件黑色的大袍子,还有个能挡住脸的斗笠。啊——还挺有她那个年代侠士的味道啊。从哪淘换来这些的?
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赶紧把大袍子披上,把斗笠戴上——满满的安全感。只是,她的袍子都快拖到地上,为什么他的,只到膝盖啊?这恶意的身高差!
不过,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更像雌雄双煞了。
竹竿儿怕她看不清路,就一直拉着她的手。他的手心儿特别热,像被太阳烤了好久一样。也不知是穿太多捂的,还是别的什么,她心里有一点点烦躁的感觉,藏在斗笠里的小脸也变得通红。
俩人走着走着,一个穿着校服应该是刚补课回家的初中生停下脚步,指着她说:“诶?宇智波鼬?”
……
医院人少了很多,没一会儿就排到了程梓月。女大夫有点粗鲁,扯纱布的时候连着些肉,疼得她倒抽了口气。
“您轻点。”竹竿儿抱着俩人的大侠行头,杵在一旁比她还难过,眉头拧得死死的,就好像扯的是他的肉一样。
大夫抬头瞧了他一眼,一看是上次那非要看女朋友屁股的,于是张嘴就要反呛他一句。可与他进行了飞速的眼锋交流后,还是沉着脸把话咽了回去,手上动作也温柔多了。
竹竿儿无奈,挠了挠后脑勺,帮她转移注意力:“程姑娘,昨天你上楼去找我了?”
程梓月一愣,抬头看他:他咋知道的?
“那个,房东把我赶出来了。她跟我说的。”竹竿儿就好像真能看懂她的意思,赶紧解释:“现在住你楼上的不是我了。”
怪不得呢。
程梓月鼓着嘴点点头,朝他投去一个十分遗憾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竹竿儿坚持要请她打个车。她照样跟他坐在后座儿,看着他一遍遍把手心儿里的汗抹在运动裤上,然后默默感慨一句,他的腿可真长。
她低头看着病历本上,大夫给写的龙飞凤舞的“程梓月”三个字,忽然灵光一现,跟竹竿儿使劲儿在上头点了点,又指了指他。
好歹要知道个名字吧?
竹竿儿愣了好半天,才特别小声地说,“程姑娘,你就管我叫木头吧。不过你不方便说话,还是别叫了。有事儿掐我拧我都行。”
木头?这什么鬼名字?不过木头和竹竿儿,倒也挺相似的。况且,她跟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掐他做什么?程梓月忍俊不禁,遂十分真诚地点了点头。
木头兄背着她一口气上五楼,把她撂在沙发上,又给她倒了杯温水,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喝。
程梓月有点害羞,借着整理裙子的空档,以极小的幅度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一点,才仰头喝水。
木头兄眼底闪过浓浓的失落,继而用力一咬下唇,开口道:“程姑娘,反正我暂时也找不到住处,我能先睡你家沙发吗?”
噗——
程梓月没忍住,一口水全撩在他的鸡窝脑袋上了。
“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都行。”头上的水,他连管都没管,攥着拳头语速提高了一倍:“反正你家这两天不是总出怪事儿吗?有个男人还安全一点。而且你晚上就锁上卧室的门,我肯定不打扰你。我睡觉也不打呼噜,有个地儿就能休息。你不方便的时候我就先去阳台呆着,绝不给你找麻烦。”
程梓月盯了他好久,想起成就系统里那个“出双入对”来。为了这五个字,试一试也无妨。
她打定主意站起身来,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大粉色抱枕跟一床空调被,一并塞给他。然后她又从地上把那块金丝楠木捡起来,也给了他。
木头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一下欣喜若狂,抱着那个抱枕不知道放哪好,索性就死死搂在怀里,还趁她不注意,放到鼻子尖儿闻了闻。
叮,一簇烟花绽放。
程梓月弯了唇角,脸上绽放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笑容。
穿越过来一个多月,她一直是一个人。除了爱干净了些,基本保持了原来这个现代程梓月的生活习惯。该锻炼时,她就使劲儿练基本功,该吃饭时,就按她那个食谱给自己做。
这会儿屋里多了个人,一下多了好多生气。她也来了兴致,决定给这位热心的房客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五字之恩。可惜冰箱里只有点拌沙拉用的西红柿跟洋白菜。她从冷藏的那边翻了好久,才翻出点肉馅来。
于是她自己和了点面,擀了个大长饼,刷上油铺上葱,把肉馅均匀抹在上面,从头把饼卷起来,再切成一段段的,压扁,就成了肉馅葱油饼。
下平底锅一炸,饼鼓起来好多层,香脆香脆的味儿立刻窜了一屋子。
一直在一边旁观的木头兄抽了抽鼻子,将目光从金黄金黄的饼上移开,落在了她纤细的脖颈。
原来的她总是披散着云发,墨色的垂发滑滑坠在肩头,被风吹起的发丝每每不经意间拂过樱唇,衣领间露出的肌肤则被衬得更加白皙晶莹。
但这个年代,并非只已婚女子才要束发。所以此时,她将头发散散扎在脑顶,修长且圆润的脖颈便裸/露在空气里,好似他光是看着,就闻到了少女特有的甘甜味道。
他长长吸了口气,问她:“你只吃这些可以吗?还想吃什么,我现在出去给你买。”
握着锅铲的纤细手指停下动作,程梓月噗嗤一声乐了,说:“这是给你的。”
他一怔,恍惚间,只觉得被她灿若骄阳的笑晃了眼睛。
这是给他的。他一时间傻了眼,居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五个字包含了什么意思。他满眼都是她明丽的眸子,里面饱含灵气,好似要把他整颗心一丝一缕地剥离开来,攥在掌心儿里。
她纤细而直挺的腰肢被一根细细的带子束着,穿着粉色的围裙忙活在灶旁,是在做饭给他吃?
一股难言的情绪直击脑海。他心中泛起阵阵潮水般的暖意,久久也不能平复。
第7章进击的模拟板块
过去的他非常穷,劫富济贫却没济过自己。
燕淮镇的茶馆子听书都是按时辰收钱。隔一段时间就有小二来要铜板,不给的就请出去。要罢了钱,说书先生才会开下一段。所以他每天要少吃一顿或者两顿饭才能省下钱,去她的茶馆里坐几个时辰,而且只能坐在最靠后的位置,连壶茶都不敢点。
但是看她在台上眉飞色舞地讲故事,他就高兴,怎么饿都值了。
人前,她是一讲起书来,便两眼放光、眉飞色舞的先生。而人后,她时常放下身段,跟请来的武旦、小生学戏,还甘愿给人家跑龙套。偶尔店里忙时也会帮小二收铜板,穿着肥大的麻布衣服、肩上搭着抹布,也掩不住俊秀的长相跟窈窕的身姿。
从她十五六的时候,他就喜欢听她讲书。那时她还小,一双杏眼里全是水嫩嫩的稚气,可大段大段的话本子背得溜,讲起来也字正腔圆铿锵有力,难免惹人怜爱。朝朝暮暮迷恋,他浑然不觉,如今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眼角眉梢的娇俏隐在一缕淡然中,一颦一笑间却也多了几许风韵。
暖风袭袭,将她额间碎发抚得更加柔和。
他的眸子也跟着深了几分。
想来那时,她当然算是燕淮镇的一个大红人。但她从没什么架子,本是老板娘,管着这么一大摊子生意,却比自家伙计还勤劳肯干。来听她讲书的人里不乏有官宦商贾,给的赏钱也多,她却始终对贫富一视同仁。
时光一晃而过,转眼间他对她已仰慕甚久。注目七载,饶是知她待人如何和善,他亦从未敢鼓起勇气上前搭个话茬。一来他知道自己面相太凶,难免戾气深重,肯定不会讨她欢喜。二来,他过着这般居无定所,朝不保夕的日子,哪有资格去打扰她风生水起的生活?
可来到这儿之后,托了那块金丝楠木的福,他竟能够她亲手做的美食,这可是方圆百里那些富商巨贾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只可惜她染了怪疾,轻易不能开口说话,更是不能讲书了。但她平日对那个许央只是嗯嗯啊啊,对他却是一开口就五个字,这让他难免的就心潮澎湃起来。
“我——”喉咙不知何时变得干涸。他润了润嗓子,低声问:“我能帮什么忙么?”
程梓月本想摇头拒绝,可望见他眼神里满满的诚恳,于是精致的下巴改变线路,微微收回,她点了点头。
方才与他开了口,字数余额从27变成了22。
但她居然并没后悔把字数用掉了,甚至觉得这成就都是他带给她的,他理应有这样的待遇。
她弯下腰低头打开橱柜,松垮的衣领间一片旖旎。
拿出盘子交到他手上时,那块木头的脸已经红了个通透,连耳根都火辣辣的。
她没太在意,也没有刻意收住嘴角的笑纹,将饼铲出来,小心翼翼放进盘子里,尽量不碰到他的大手。
木头兄大概是特别喜欢葱油饼,中午吃了好多好多,撑得坐不下去了。到了晚上他还说想吃,程梓月就把剩下的又回锅炸了一下给他。
吃完沙拉,她开了微博客户端。白天她坐地铁的消息也传开了,原始那条微博应该是第一眼认出她的那个女孩发的,说她貌美肤白大长腿,在人群里特别出众。只可惜一张照片都没有,底下大片大片说遗憾。
程梓月沾沾自喜了一小下,又去搜白应寒。只是并没有他被找到的消息。
木头自告奋勇替她收拾碗筷,她便关了门在卧室的空地练功。到她洗漱完毕,木头兄还一直坐在沙发上喝茶,那定力和打坐一样。她犹豫了一下,回手把房门给关上,上了锁,才爬上床睡了。
虽然知道她肯定会这么做,但如此高树的心防还是叫他隐隐地泛起失落。他紧跟着也起身把灯关了,蜷着腿抱着她给的空调被窝在沙发上,阖上了眼睛。
嘴里还隐隐的有点葱香味儿,他转眼又幸福得一颗心都要爆炸了。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跟她睡在同一个屋檐下,摸摸她坐过的沙发,感慨万千:如今他不再是躲在暗中窥探的那一方,而是可以大胆直视她,与她完全平等的人。
脑海里,她毫无防备的睡颜挥之不去。那抹牵挂沉甸甸的,汇聚在体内越攒越多。他倍感燥热,索性将内力驭在耳朵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变得愈发明晰,来平复体内的悸动。
第二天,程梓月很早就醒了。她摊在床上刷了一下微博,瞬间感慨了一句:娱乐圈儿这东西,还真是瞬息万变。
因为今天的热搜已经变成了#怎么嫁给苏沉#。
仔细瞧了瞧,程梓月才发现,苏沉是盛途选定的逗破苍穹宣传片的男主,要演跟玉相宜青梅竹马的小公子厉泫。
掀起轩然大波的,正是苏沉拍摄的一张真正的宣传照。
白衣墨发,目若朗星。苏沉深情地望着镜头,伸出修长的玉指,那动作仿佛在呼唤相伴千年的爱人。画面的右边配了一行颜筋柳骨的大字:相宜,我等你。
程梓月悻悻地把点开的大图关掉,心里呵呵一笑:盛途这招玩儿得真高。一句相宜我等你,就好像在那些传“玉相宜人选已定”的人头顶敲响警钟:男主在这,女主悬而未决,再造谣者,拉出去杖毙。
她感慨了一下:如果她运气好,这位姓苏的90后当红小生就要跟她对戏了。只不过,她要是真跟苏沉演了对手戏,今天有多少人想嫁给他,以后就会有多少人想砍死她了。
于是她没起来洗脸刷牙,而是躺在床上直接给开启了“戏如人生”模块。原因很简单,许央说得对,既然不能控制舆论,那就好好准备,给自己交份满分的答卷。
选择剧本的时候,她对着《燕淮寒侠志》几个字好久,还是把它划过去,选了长篇话本《花木兰扫北》里的一个小段来模拟。
导演自然还是郑启石,而男一号,与花木兰义结金兰又相知相许的校尉金勇,她当然是选了苏沉。模拟的这一段正是决战前夜,木兰与金勇饮酒三杯,许下婚约。
这一小段剧本台词并不多,可木兰一系列的感情变化诠释起来却不大容易。
花木兰十年征战,已是贵为将军。女儿家的心思早已在鏖战中、沙场上给磨没了。唯有这个一直陪伴他的男人,还能在她平静如水的心里激起些涟漪。而这涟漪不能深,也不能浅,只能发于眼眸,止于唇间,最终,消逝在背水一战前的悲壮中。
上阵打仗的武旦她演过许多,杨八妹、穆桂英,甚至孙二娘都不在话下。因而出演花木兰这样的角色,对于她来说已不算难事。两条过后,她自信已经演得栩栩如生。
“得胜班师之日,便是我们婚庆之时。”
她右手紧紧抓着苏沉覆着铠甲的手臂,眼神中脉脉含情,有痴迷,有期许,最终化为一团烈火,卷着凌厉的斗志熊熊燃烧。
“cut!”
郑启石拎着一卷剧本走过来,看了看程梓月的手,又抬眼看了看苏沉,面无表情地说:“苏沉,刚才这条拍得太不错了。不仅这眼神浓情蜜意得没话说,连握刀的动作都这么铿锵有力,简直神来之笔。”
程梓月顿时惊了:这评价也太高了吧?
可瞧着苏沉这表情……
耷拉着嘴角趁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丝毫高兴不起来?
郑启石转身走回去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再来一次,灯光准备。”
不是特别到位么,怎么还要再来一条?难道是她演的不行?
灯光跟鼓风机都到位后,跟着他的口令,程梓月再次抬起手来:“金大哥,得胜班师之日,便是我们婚庆之时。”
“cut!”郑启石再次站起身,脸上已现愠色。他几步走过来,伸手一把抽过苏沉手里的刀:“握得这么紧,还真是有大将风范。”
程梓月彻底明白了:这位郑导是个反话狂魔,夸得越狠,说明演得越差。
模拟了不知道多久,她愈发能摸清郑启石的癖好。别看他面试时一副邻家大叔的和善模样,其实他在某些地方非常严格,譬如说,演员的手。
他很喜欢从手部开始给特写,再将镜头拉远。对演员手指骨节的每一个细微抖动,他甚至都近乎于偏执。
而那位苏沉则在拍摄过程中学乖,常刻意将手藏在程梓月身后。丢掉的特写画面,他则要通过跟她抢面部镜头追回来。
程梓月原先只常常唱戏,戏里的走位,每一步的长短,至一颦一笑都是早规定好的,分毫不能差。然而拍起这种东西,变数太多,她一时间完全没法适应,导致拍摄时一直是苏沉在统领全场。
从模拟中醒来后,她坐起来想了想。现在当务之急是过终面,如何与苏沉对戏的事儿可以稍后再烦。
那么这一周的时间,她一定要把所有指法练到炉火纯青,甚至出神入化。
顺便,还要将那本繁体的《逗破苍穹》给啃完。
第8章一舞惊鸿
神奇的事情是,自从木头兄住到她客厅,所有的怪事都不见了,没有楼上的夜夜春/宵,也再没有会动的金丝楠木。她的屋子又回归平静。
医院换药,她膝盖上的伤神奇痊愈,背上那一片青紫也消得差不多了。于是她白天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一边啃《逗破》,一边练持剑。从无所不知的电脑里面找到了几个大师教持剑的视频,她拿着擀面杖学了好久,方才找到既能紧握剑柄,又能摆出漂亮手型的姿势。
没过两天,许央果然给她拿了一件戏服来。
程梓月本来对经纪人并没抱太大的期望。毕竟她成绩一直不好,也没什么作品,被忽视是正常的。然而换上了这身素白长裙,她着实是被经纪人的审美给惊艳到了。
长裙是纯净的白色,没缀半点锈纹,立领、无袖,干净而简单。配饰中,是一套水色的缎带,分别系于发髻、颈间、腰上。左手配了与长裙分体的长长水袖,右手则是与腰带同色的淡蓝护臂,还有一把造型十分逼真的剑。
经纪人选了这身行头,当真用心良苦。左手柔情衣袂翩翩,右手杀伐斩妖除魔。程梓月很喜欢,穿上便舍不得脱下来。
许央本很怕她身形单薄,撑不起这样的衣服。可看她变了如此造型,也难免赞不绝口。她对着程梓月千叮咛万嘱咐,终面一定会考舞剑,让她无论如何也要练好。程梓月一一点头应下,握紧了手里的剑:可算不用再拿擀面杖练手了。
终面这天,程梓月没再迟到,早早就到了和景大厦,开始穿衣准备。
一路杀来,只剩二十几个大美人儿跟她竞争了。
她换好衣服坐在座位上,打量着身旁的一朵朵娇花,顿时有种又穿越回去了的感觉。回的当然不是茶馆,而是皇帝的选秀现场。
……
助理们都代表艺人去抽签了。程梓月正回忆着动作,就觉得露出的香肩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拍了一下。她回头,看到一幕烈焰红唇,笑靥如花。
拍她的这位美女,真的只能用“美艳”二字来形容。一身火红火红的广袖长裙,胸前波涛汹涌,黛眉朱唇,是个丰腴而盛装的丽人,在一群素色衣裙的“秀女”里十分抢眼。
“月月,还记得我么?”红衣女子甚是热情,调门也高,毫不见外地坐在她旁边:“我是言汐啊。”
她抬手将鬓间碎发拢到耳后,袖腕带起一股股浓浓的花香味儿,程梓月很不习惯,稍稍蹙了蹙眉,接着在记忆里搜寻起这位人物来。
言汐,虞言汐。
这位姑娘跟她是一个公司的,一共没见过几面,唯一的交情就是一起拍过一个洗发水广告。而且当时虞言汐还比她站得靠前好多。
程梓月一直以为这次选角,公司是主推她来的,没想到会在终面碰见熟人,一时有些怅然。虞言汐这身打扮虽不太符合玉相宜的气质,可饰演华贵妖娆、堕入妖道的女二却是绰绰有余。难不成盛途对于女二的人选还没有确定,所以公司打算推两个新人包揽女性角色?
程梓月害怕她一开口就要跟她聊个没完没了,确定与她没什么交情后,干脆冷下脸来,摆出一副很不好相处的表情,微微收了收下巴,就当做是点头打招呼了。
虞言汐本满腔热情,一下被她的冷漠脸浇灭,只好收了笑容,也回她一个点头之礼,低下头整起自己的衣摆来。
终面时,评委比初面多了两位。
一位是艺程旗下的“金牌经纪人”司天美,另一位,则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小生苏沉。
原先在电视上看到他,程梓月并不觉得如何。可现在见到真人,她也难免惊叹一番:这位小哥长得实在清秀惹眼,仿佛从哪位名画家的水墨丹青中款款走来,面如冠玉,目含秋波。
只是,选角这件事本是盛途公司和郑启石最有话语权,为什么要请这二位来呢?难不成挑选女主角,还得男主角同意?
导演郑启石还是那副慈祥的模样,撂下茶杯第一个说话了:“程小姐,又见面了。”
经过几次模拟,程梓月看见他这模样就觉得是笑里藏刀,于是没敢多言,提剑抱拳一礼。
上次见过的几位评委熟悉她“来自古代”的桥段,都笑了,唯有苏沉和司天美冷着脸,甚至还有些轻蔑地瞧她。
郑启石干咳了两声,不轻不重地说:“这两天网上沸沸扬扬的,都传程小姐已经当选了,我心里压力很大,还以为上头下了什么圣旨我没看见呢。”
他这话弦外有音,丝毫不给程梓月留情面。显然,公司的公关纵是做得再及时,好像也没能让郑导满意。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程梓月的锅,所以她毫不心虚,反而微微蹙眉,故作委屈道:“我也好奇,如果真有哪位大人物瞧上我了,怎么不早点宣圣旨,我这衣服都买了,很贵的,经纪人说了,都从我这个月的月钱扣。”
郑启石挑着嘴角,低头看她的简历,没搭话。
反而是盛途那位阿姨接话说:“程小姐的衣服很有特点,看了这么多身,算是赏心悦目的一件了。”
程梓月点头:“如果真是有什么圣旨让郑导为难了,我当然得尽全力,别太让大家伙勉强。”
“你是94年的吧。”在一旁抱着胳膊的苏沉突然开口,说完又转过头跟司天美说:“美姐,多巧,我跟她同岁。”
司天美对他倒是满脸宠爱:“怎么,想在新人面前炫耀一下,你已经坐在评审席了?”
“我哪敢。我今儿是观摩学习来的,恰好这有个位置罢了。”苏沉龇牙一乐,仰着头靠在椅背,挑着眉颇带不屑地看着程梓月,笑得很是张狂。
程梓月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微垂着眼帘,懒得搭理这一唱一和的俩人,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上次教她舞剑的刘指紧接着说:“好了,程小姐收到通知了吧?可以舞一曲么?”
程梓月点点头,调整好指法,握紧了手里的剑。
音乐响起,她展开双臂,柳腰向右微微弯曲,眼锋与剑锋同指一方,缓缓抬起着短靴的右腿。第一个鼓点敲响的瞬间,她水袖一振,如刚刚破茧的蝴蝶振翼而飞。剑势若游鸿,带着裙袂翩然而起。她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剑锋,眼角眉梢是凛然正气,柔美中不乏英气逼人。
白衣翩然,水色装点,随着鼓点愈发铿锵激烈,她右腕翻转得也越来越快,剑花之间竟如刺落了星辰,尤为耀眼。
曲势平缓,她也跟着慢下速度,将长剑掩于水袖之下,舞着蜿蜒的丝带,舞动间化为流云。
一曲奏罢,她双腿相叠,阖上眼眸,天地瞬熄。
再次睁开眼抱拳一礼,她才发现几位评委看得都有些入神,就连苏沉眼中也略显震惊。
须臾,还是郑启石先开口,拍着手说:“看来程小姐的伤养好了,甚是精彩。”
等她都回答完了问题出来的时候,许央立马迎了上来:“怎么样怎么样?他们刁难你了么?”
程梓月淡淡一笑:“感觉没问题。”
然后她就去试衣间换衣服了。梳好头发卸了妆,程梓月背着包裹出来,跟许央说:“衣服我洗完送回去,谢谢。”
然后,她带着自己仅剩的15字余额,戴上墨镜和鸭舌帽,十分低调地坐进了出租车。
和景大厦,司天美举着手机走进楼梯间,透过落地窗看着程梓月离开,压低声音跟电话另一头的人说:“白总,这边结束了,那姑娘还不错,挺有镜头感的。郑启石说等拍完正片给我们回馈。另外,白先生今儿一直陪着她,两个人坐出租车走了。”
白应姝此时正在艺程总部审合同,她沉思了一下,说:“也不知这小子想干嘛。算了,等咱签了程梓月,想不想现身,就由不得他了。”
过了没几天,程梓月就接到了通过终面的通知,以及拍摄正片的日期。
虽然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但消息确定下来之后,她依旧止不住地兴奋。同时,她也开始面临一个问题:如何与苏沉抢戏。
那天终面,他已经当着大家的面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真正开拍的时候,还不一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只是她想不明白,一个花旦一个小生,他有什么好跟她过不去的?
拍摄当天,程梓月已经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由于《逗破》是仙侠背景,大部分都要棚内拍摄再加后期特效,所以大部分场景都要踩着绿背景来演。
饶是她很早出门,却是第二个到的。而第一不是别人,正是虞言汐。
她已经先换上了一身牡丹绣纹的织锦长裙,正在戴假发。裙子的衣领很低,她一对酥/胸若隐若现的,很是妖艳。那日程梓月无视了她的热情,她这次当然不会再主动打招呼,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摆弄头饰去了。
等她都弄好,苏沉也来了。她赶紧提着裙摆凑过去,整个人几乎靠在了苏沉身上,娇滴滴地说:“苏前辈,我还以为您那么红肯定要耍大牌呢,没想到这么准时,真可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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