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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未了半夜有女来借宿

来源:聊斋志异 时间:2023/1/28

半夜有女来借宿

文/刘彦菊

想起以前的一件事情,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那时候,我大约只有七八岁。中秋节前夕的一个傍晚,月亮象一块椭圆形的土豆切片,静静地贴在幽深湛蓝的天幕上。乡村忙碌的白天刚刚结束,清凉的黑夜渐渐蔓延开来。淡黄色的月亮仿佛能溢出汁液,散发着迷人的气息,让人相信,咬一口,就会齿颊留香。

我家的院子中央,正堆着一大堆刚掰回来的玉米棒。玉米棒个个裹着或墨绿或黄褐色的老皮,紫红色的玉米缨,凌乱蜷曲,像女人烫过又没有打理的头发。玉米棒子连着皮一起掰下来,运回家,接下来的任务,便是要剥掉它的外皮。拿起一个玉米棒,把最外层的老皮撕掉,留中间坚韧的几片,两个或四个系在一起,挂在院子里栽好的木头柱子上,一个个累累摞起,一直挂到顶端。七八桩挂好玉米棒子的木头柱子,黄澄澄林立,金灿灿一片,令小院霎时蓬荜生辉,闪烁着丰收的光芒。当天掰下的玉米棒子,必须当天剥完,否则里面很快就会生热发霉。

天渐渐地黑下来,妈妈从堂屋扯出一根长长的电线,把一个40W的灯泡,挂在院子里一根从梧桐树枝上垂下来的铁勾上。小院里顿时明亮起来,许多飞虫盘旋在灯泡的周围,如灰尘纷飞萦绕。灯光暗处,匍匐着一只只机警的壁虎,默不作声,虎视眈眈,伺机对误撞的飞虫下口;蟋蟀在角落里唱着此起彼伏的歌:拆拆洗洗,拆拆洗洗......

那天晚上,已接近半夜十二点钟,我们家的院子里依然亮着灯,院子之外寂静昏黑。爸爸在外地工作,没有回家。妈妈和我们姊们几个团团围住玉米堆坐着,不停地剥着玉米。我已经困得不行,眼皮老是打架。蟋蟀仿佛也困得不行,要睡着了,唱一阵歇一阵,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这时候,妈妈就开始讲故事,那些故事我都已经听了几百遍,再也提不起兴趣。我迷迷糊糊的,觉得妈妈的声音在耳畔越飘越远.....身体歪歪斜斜的,打着瞌睡。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响亮地拍击我家大门的声音,“咚咚、咚咚…”随即听到有个女人沙哑的声音在叫:“有人在家吗?有人在家吗?......”

我一激灵醒过来,跐溜一下跑到妈妈身旁,紧张地盯着大门方向的黑影,吓得浑身直哆嗦。这么晚了,有谁会来敲门?是鬼还是野兽?想起半夜亮着灯会引来狼吃小孩的传说,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头发都一根根地竖起来了。

妈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风尘仆仆的,疲惫不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一叠声地向妈妈乞求说:“大嫂,您行行好吧!大嫂,您行行好吧!让我在你家住一夜。这么晚了,我没地方去了......”说着话,气喘吁吁,身体靠在门外的墙上,似乎已经支撑不住,就要坐到地上去了。

妈妈诧异地伸出头去,向四周看了看,见她确实孤零零一个人。这个女人中等身材,衣着朴素,长得眉清目秀,只是双目失神,嘴唇干裂爆皮,像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滴水未进。妈妈顿时动了恻隐之心,竟然真的开门让她进来了!

开始我怕得要命,不安地看着一切。那时,我正似懂非懂地读一本残缺不全的《聊斋志异》,书里面讲的净是鬼怪的故事。那些突然出现的美女大多是妖怪所变。妖怪半夜里变成漂亮女子,专门迷惑那些独居读书的书生…我越想越怕,仔细看眼前这个落难的女人,憔悴可怜,又不像青面獠牙或巧笑倩兮的女妖精。

妈妈转身进屋去给她倒热水的时候,她似乎已等不及,眼睛飞快地一转,顺手从井台上拿起一个水瓢,从水缸里舀起半瓢凉水,咕嘟咕嘟就喝起来。喝毕,放下水瓢,用衣袖揩了揩嘴。妈妈问她饿不饿?她露出饥饿难耐的表情。妈妈又去厨房拿来两张葱油饼,还给她卷上新炒的土豆丝,她狼吞虎咽地吃完,渐渐地平静下来。

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忽然扑通一下,跪在妈妈跟前,额头贴在地面上,嘶哑着嗓子说:“谢谢大嫂,谢谢大嫂!谢谢您救了我的命!......”

“这是干什么?赶快起来,快起来!”妈妈连忙把她搀扶起来。

她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见我们正在剥玉米,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帮我们干起活。妈妈赶紧递给她一只小板凳,说地上太凉,不能坐在地上。她连声说:“不用,不用。”伸手划拉一大把身边的玉米皮,塞在屁股下面坐着。我睡意全无,看她挥动着双手,以惊人的速度,飞快而又熟练地剥着玉米,我们剥一个,她能剥四五个。

她开始慢慢诉说自己流落到此的原因。原来,她是因为和丈夫吵架,离家出走的。我隐约地知道,这是一个婚姻十分不幸的女子。她说她的丈夫经常动不动就打她,边说边撩起衣服,让我们看她身上的伤痕。她的身上果然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有的地方还有重复受伤的痕迹,令我们唏嘘不已。今天她是又一次从丈夫的拳脚底下逃了出来。她说她尽量避开村庄,净走野坡,过沟壑,穿树林,漫坡乱草一路走下去,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一直逃到了这里。

她淡漠地诉说着一切不幸遭遇,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她的脸上既没有不幸命运带来的伤心欲绝和痛哭流涕,也看不到逃离魔窟后应有的轻松和愉悦。

“我的眼泪早就没有了,“她嘶哑着嗓子面无表情地说,“早就哭干了!”

我们都默不作声,倾听她断断续续地诉说自己的故事。她的出现让我们困倦的精神重新振作起来,玉米棒在她的帮助下,很快就剥完了。

她和妈妈一起睡在大房间里的大床上。夜很深了,我还听到她们在絮絮叨叨地说话。我想起《农夫与蛇》的故事。又想起许多疑问,这个逃离中的女人,她是从哪里来?又将逃到哪里去?她为什么始终不肯说,她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又打算到什么地方去呢?月光倾斜,透进窗棂,洒在一截屋梁上,形成一片模糊不清的图案。

那是怎样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我提心吊胆,迷迷糊糊地睡去,仿佛听见大房间里有很沉闷的声音传出。我赶紧起身循声走去,因为我一直替妈妈担心着。推开大房间的门,只见一条很大的蟒蛇躺在床上,妈妈睡在床的一侧,脸色苍白。那分明是《白蛇传》里的大蟒蛇啊,我惊慌失措地大叫大喊起来,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觉胸口十分沉闷,猛然惊醒,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

望向窗外,皎洁的月亮像一面镜子,明晃晃地悬挂着,朗朗夜空,幽深静谧,似乎令它无处躲藏。一切的幸与不幸,公与不公都潜隐在寂静的夜色之中。远处屋脊上有几只夜猫子在徘徊,不安地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声。

惶恐不安的一夜,总算平安地过去,太阳升起来了。

那个女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她没有变成可怕的毒蛇或狐狸。吃过早饭后,妈妈给她带了一些路上吃的干粮和水,并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她千恩万谢地上路,说日后一定会回来看望妈妈,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离开了那个院子,离开了那个村庄。偶尔,我还会记起那个秋天的夜晚和那个伤痕累累的女人。在那个夜黑月明的夜晚,她来无影去无踪,像一阵清冷的秋风,穿过小院。

自从她离开我家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也没有听到过任何有关她的消息,不知道她后来的命运如何。附近村子里,也从没有听人说起,有谁家走失了人的。

作者简介:刘彦菊,笔名:祯祯,山东日照莒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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