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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莫言是中国当代乡土作家中最具备文学实力的代表作家
说“莫言是中国当代乡土作家中最具备文学实力的代表作家”,陈瑞琳说这句话肯定会得罪很多人,但是却有特别的意义。因为我们常常认为当代作家的学养功底不如现代作家的深厚,主要是指在中国古典文学的家学渊源上和西方文学精神的洗礼熏陶这两个层面。而莫言,正是在他先天不足的困难条件下,刻苦地、虚心地吸取中外文学的营养,从而成为当代中国乡土作家中最具备文学实力的作家,即评论界认为的“中国农民作家中写得最土洋结合的作家”。
莫言,年生,年辍学务农,小学没有毕业。为了改变命运,他在年入伍,此后才是他真正的求学生涯:他先后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北京师范大学鲁迅文学院研究生班(-),获文艺学硕士学位。香港公开大学荣誉文学博士,青岛科技大学客座教授。他在香港公开大学授予他荣誉文学博士的典礼上有一段精彩讲话,阐述自己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如何打开了视野,开始放眼世界文坛,又如何“西学为用、中学为体”,回归到民间艺术的滋养,从而创作出如这样的发生在山东高密东北乡的“历史传奇”。正是从早期的开始,莫言在他的小说中构造了一个个属于他自己的文学世界,当年就被誉为是具有着“先锋”色彩的寻根作家。
另外,陈瑞琳认为一个好的小说家必须具备两个天赋,一个是超常的想象力,一个是卓越的表达力。莫言正是如此。
莫言曾对记者说:我小时候特别迷恋、特别崇拜讲故事的人。那个时候,我既是一个故事的聆听者,也是一个故事的传播者。每次,听了这样的故事,我就忍不住想将我听到的转述给别人,将那些精彩的片段重述给大家。于是,我回到家,对我的父亲母亲讲,对我的哥哥姐姐讲。刚开始,他们对我的这种讲述非常反感,但是很快他们会被我的这种讲述所吸引。值得庆幸的是,我的母亲后来也对我网开一面,允许我在集上听人说书,允许我到别的村庄里听人讲故事,也允许我深夜回到家中,面对很小的油灯,在她一边缝制棉衣的时候一边听我讲我刚刚听到的故事。当然,有的时候我记不全了,我就开始编造,按照自己的想象衔接我记忆的残片。回想起来,后来我从事文学写作,写小说、写剧本,可能就是从给我母亲讲故事开始。
但是,仅仅具备了想象力和表达力的天赋也是不够的,还需要具备深刻的批判能力。在这个意义上,莫言的作品在现实主义的批判能力上也是在当代中国作家中独树一帜的。
莫言说:回顾40多年前,也就是20世纪60年代初期,那是现代中国历史上最奇异的一段时期,人们经历着史无前例的狂热。一方面,整个国家经济停滞,人民贫困,人们缺吃少穿,终日挣扎在生死线上;另一方面,那个时代的人有着强烈的政治热情,挨饿的人民勒紧裤腰带也要追随党的共产主义实践。那时我们相信,虽然忍饥挨饿,但我们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我们相信世界上2/3的人民都生活在悲惨之中,我们的神圣使命就是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直到80年代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我们才最终开始面对现实,仿佛大梦初醒。
莫言在他香港公开大学的演讲中曾特别强调:好的文学是揭露社会和历史的阴暗的,甚至是揭露人性的阴暗和恶。所以,莫言的主要作品《檀香刑》《生死疲劳》《丰乳肥臀》《红高粱家族》《透明的红萝卜》《四十一炮》《天堂蒜薹之歌》《白狗秋千架》《酒国》《食草家族》《蛙》等,无一不是对中国历史和现实所做的深刻解剖。尽管他的表达“很复杂”,尽管他无法超越客观的和主观的种种局限性,但是他在作品中所努力的大胆与犀利,已经是令人“叹为观止”,尤其是他在“大胆尝试超越伦理思维的底线”。
诺贝尔奖的官方网站如此评价莫言的作品:“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正是抓住了莫言创作的灵魂和要害。国内学者也认为:莫言是魔幻现实主义向东方转移的过程中,接触最早、走得最远、成就最大的作家。
莫言自己说过,他身边有两座高楼,一座是福克纳,一座是马尔克斯。他还有很多老师,比如说他的《白狗秋千架》,就是从《伤心咖啡馆之歌》那里受到启示。还有他的《檀香刑》就明显地受到了卡夫卡的短篇小說《文身刑》的深刻影响。
另外,他吸取民间叙事经验。传说、歌谣、民间小调都给了他快意的形式启示。他不喜欢文人腔,书面语的叙述习惯在他那里也被遏制了。有评论家说:“莫言的文字,有《三国演义》式的纵横捭阖,也有《聊斋志异》的诡秘,但更多的是高密东北乡的谣俗之调的流转。他借用了梵高式的零乱不规则的画面感,从带着土地气息的词语里找到了个人生命的感知方式。”
关于莫言的获奖,我们也要看到莫言是当代中国作家中翻译成外国文字最多的一位作家。在此,陈瑞琳强调其实应该向全世界的汉学家们致敬!向马悦然、葛浩文、陈安娜他们致敬!可以说没有他们的眼光和勇气,就不会有华语文学走向诺贝尔文学奖!
三、莫言创作的局限性以及中国当代作家的精神硬伤
毫无疑问,年莫言的获奖,对于正在低迷中的当代中国文学无疑是注入了一针最有力的强心剂。早在年,就有学者著文称《中国文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因为莫言的获奖,也有人发出声音证明中国当代文学“已经超过了中国现代文学”等等。对此,陈瑞琳认为必须要冷静、客观地评价一个作家与一个时代的关系。
莫言的获奖,的确是“为我们的文学、更重要的是为我们的汉语文学,狠狠地争了一把光荣,同时也狠狠地增强了我们的自信。”但这绝不是说莫言的作品就没有他的缺陷和局限性。中国当代作家拿到了诺贝尔文学奖,并不能说中国的当代文学就走到了世界前沿,更不能简单地判定说当代作家已经超越了现代作家。试问:莫言小说中的人物能够超过鲁迅小说中的人物吗?莫言小说的诗意境界能够超越沈从文吗?莫言对白话文的运用达到了老舍先生的炉火纯青吗?这还仅仅是一个最简单的比较。尤其是我们不能因为莫言的获奖,就忽略和掩盖了中国当代文学所存在的精神硬伤。
令人敬佩的是,在国内已经有一些清醒的学者看到:80年代以來,包括莫言在內的不少中国作家,對西方現代派的借鑑还是僅僅限於形式,止於皮毛。西方現代派小說除了形式的多樣以外,還體現在极为豐富的人文精神。但我们的作家很少有人能够真正深入地領會道卡夫卡、加繆、貝克特、馬爾克斯等偉大的西方現代派作家的那种人文精神。
陈瑞琳说,关于莫言作品的局限性,她认为首先是体现在莫言站在农民立场的历史观。
她特别提到,已经有学者看到了莫言的重要作品《檀香刑》具有强烈的国家主义倾向,从而極大地限制了这部作品的精神高度。莫言自言《檀香刑》的主題是“客觀上是反侵略、反殖民化的”。但是,在由中國封建專制國家向現代社會的轉型的漫長過程中,以政治極端主義來“反殖民化”,是無法揭示出歷史的真實的。也有学者将《檀香刑》和卡夫卡的短篇小說《文身刑》比较,作為“民族主義者”的莫言,是沉浸在酷刑的「華美的大戲」中,而作為人文主義的卡夫卡,则是批判性地揭示了人性的殘忍。莫言在他的作品中把極爲複雜的歷史背景和社會現象簡化爲民衆與外敵入侵的矛盾衝突,从而缺乏卡夫卡的那种人性批判精神。
关于莫言作品在艺术上的局限性,陈瑞琳同意著名汉学家马悦然先生的话:“感觉他写得太多了,他的书有现在的一半厚就更好了。”在文字的节制和精致上,陈瑞琳认为严歌苓做得更好!
综上所述,莫言的成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但是莫言在思想和艺术上的局限也正是中国当代文学不能回避的硬伤。这个硬伤既有客观的原因,但也是作家自身的成长经历所带来的身份困惑。我们为莫言欢呼,但并不能因此就认为中国的当代文学真的就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中国文学被“世界”所承认的道路依然路漫漫而修远兮,还需要众多执着于汉语写作的作家继续求索。
陈瑞琳,当代北美著名作家,海外文学评论家。她13岁发表小说,15岁考入西北大学中文系,获文学硕士学位,出国前任教于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现、当代文学。年赴美,自己办报纸,开书店,办杂志,做电台节目,曾任美国休士顿《新华人报》社长,国际新移民华文作家笔会会长,现任美国休斯敦王朝文化传播公司负责人,北美中文作家协会副会长,并兼任世界华人周刊执行总编辑和国内多所大学特聘教授。著有《走天涯》《“蜜月”巴黎》《家住墨西哥湾》《他乡望月》《去意大利》以及《横看成岭侧成峰--北美新移民文学散论》《海外星星数不清--陈瑞琳文学评论选》等多部散文集及评论专著,编著有《一代飞鸿—北美中国大陆新移民作家短篇小说精选述评》及《当代海外作家精品选读》等。其散文作品入选《20世纪名家经典海外游记》、《百年中国经典散文》等书。多次荣获海内外文学创作及评论界大奖,被誉为当代海外新移民华文文学研究的开拓者。
近30年来,陈瑞琳一直在文学海洋畅游,她把好书当作人类灵魂的家园。如今,她把自己看到的好书,包括畅销书、获奖书、励志书,以及海内外好的作家作品,推介给渴望精神滋养的听众朋友们。在“瑞琳读书”节目中,她会跟随时代的脚步,为听众朋友提供最有价值的高端精神营养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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