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与自省冷静平和插图设计:黄晓陵;图片动画:RobBastiaanssen导读今天在国内媒体上看到一篇文章,讲‘与明星同款’背后的炫耀心理。文章说,目前不少年轻人哈星、追星、信星、拜星与精神空虚有关。此文章一针见血,点出了-在我看来-如今日渐成型的拜明星教的种种弊端。我认为,拜明星教之起因不止是追星族精神空虚,它也和当代影视艺术本身不无关系。荷兰芬罗摄影:TheoBenschop荷兰文评荷兰文学评论记得很多年前,我刚由于写畅销书而出名,年轻眼眶子浅,还不懂得福与祸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故每每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报纸杂志上出现、每每听到自己的名字在电视和无线电节目里提及,便感到心里甜蜜蜜的。好在命运对人人都是公平的。没过几年,硬币的另一面显形了。于是间,我的新书一出版,荷兰和比利时的媒体就把俺跟俺的新书给臭骂一顿。而且还芝麻开花节节高,逐步升级加码。开始还找理由臭骂,后来省了调查研究的那道工序,干脆闭着眼睛臭骂。记得我的中篇小说《红喜事》出版时,荷兰有一家著名的报纸刊马上登了一位资深文学评论家撰写的书评,题目为《不许读这本书!》。书评大致内容是,王露露江郎才尽,没啥可写的了,这不,又讲她的童年的故事了。脑子没进水的读者绝不会读她的破书(flutroman)。按常理,一位资深文学评论家在批倒批臭一本破书之前起码得先读读它吧?不读完也不打紧,好歹读上几页吧?不读上几页也不要紧,好赖读一下封底上那三行字的内容简介吧?可这位判官大人在禁止举国上下大众阅读我的破书之前,连封底上那三行字儿都不稀罕读就大笔一挥、将此书给拉出午门问斩了。这不是闭着眼睛臭骂是啥?我新书封底的三行内容简介白纸黑字地写道,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抗日时期。讲的是中国北方农村的一个小男孩,他是怎么在学堂不读书的,怎么情窦初开的,怎么给他哥哥及其女朋友鸿雁传书的。这跟我的童年八竿子打不着。因此,我心里直犯嘀咕,这位评论家老爷得有多么讨厌俺跟俺的作品才能如此情绪化,干出这般有损于他永垂不朽的英名、有悖于他基本职业道德的丰功伟绩呀!意识形态不过我不怪评论家大人,而怪自己。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讨厌俺跟俺的破书,我一定有不足之处。因为不光是他一个人,而且很多荷兰和比利时的文学评论家都在力捧了俺前几本小说之后,陆续开始破口大骂俺跟俺的新破书。为了搞清俺错在哪里,俺通过出版社找到了一位退休了的资深文学评论家,请他为我指点迷津。我问他,俺向来都跟壁虎似的,溜着墙根走道儿,从不敢为自己的成功喜形于色,又跟欠了别人八百吊钱似的,对所有的人都一溜小跑、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可为什么评论家老爷太太们对我这么凶呢?另外,同样是我和我的创作风格,为什么评论家们对我过去和现在的书态度截然不同,先是欣赏倍至、后是臭骂不止呢?老评论家引用了一句荷兰成语,意思跟中文的‘人怕出名猪怕壮’差不多。也就是说,我这条猪太成功了,该挨千刀了。我说,不对呀。我注意到了,谁谁谁和我在同一年出的名;我也注意到了,她的照片和名字和我的照片和名字经常在同一媒体出现。为什么记者们不赏给她如此的‘殊荣’呢?老评论家说,她是影视演员,靠滚圆的胸脯、精致的脸蛋和风情万种的做派等出名。你是写小说的,你再成功下去便能通过文化艺术之门进入荷兰的意识形态领域。这可是上层建筑呀。你个初来乍到的外国人,毫无社会背景,人家凭什么让你进入这个领域?人家这么众志成城地批判你的本本新书,你还本本畅销呢,再不抓紧时间、加大力度批判,以后就批不倒你了。露露呀,想当初你要是不走文创道路,而是靠踢足球、演电影电视剧、唱歌、跳舞等而出名,媒体就会对你客气多了。我一听,原来张口闭口就自由民主平等博爱的荷兰比利时等欧洲国家也脱不了俗呀!当然,这不难理解。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万卷不离其宗,羡慕嫉妒恨就像花草树木一样,太阳照得到的地方都雨露滋润和苗壮。虽然这好理解,但我还是长知识了。荷兰比利时等一些欧洲国家挺注意保护其文化艺术等意识形态领域之纯洁性的,不会轻易让外人及其思想进入此‘紫禁城’。而足球明星、影视明星、歌星、舞星等,他们再出名也对意识形态的影响有限,无需枪打出头鸟、也无需把篱笆扎得那么紧,闲人免进。中国戏曲敬与不敬老评论家给我指点迷津以后,我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周围的荷兰本地和外籍明星们。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他们怎么走红都不打紧,甚至他们打架斗殴、酗酒吸毒、酒驾飙车都无伤大雅,没有记者大惊小怪、小题大做、激扬文字、挥毫痛斥。而我再想想中国古代,我天,和欧洲异曲同工!元代不让汉人赋诗或做官,反而成就了关汉卿、白朴、马致远等剧作家,玉成了《窦娥冤》、《东墙记》、《汉宫秋》等戏曲。而文字狱(比如在清朝)只限于诗赋书画、哲学、史学等,就没听说过中国历史上有哪个皇帝跟踢球的、唱歌的、跳舞的(当时还没有影视)较真或动真格的。那么,为什么欧洲和古代中国在这一点上英雄所见略同呢?我接着上下古今、国内国外的瞎寻思。中国古代管演员–不管他们多么金光闪闪地有名–叫戏子,将他们列入三教九流。欧洲也不例外,比如十七世纪英国伟大的剧作家莎士比亚。他的作品再备受欢迎,他本人也摆脱不了剧作家卑微的社会地位,娶不了体面人家的女儿当妻子。看看一九九八年上映的电影故事片《热恋中的莎士比亚》(ShakespeareinLove)便一目了然。另外,中国古人言,戏子无义。我过去觉得这对演员太大不敬了,但荷兰老评论家的一席话使我认识到,我们中国的老祖宗如是说,也许有其考虑。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通过主人公之口说,活与不活,这是个问题。中国古人对演员的敬与不敬,也是个问题,而且是个学问。中国京剧古代称戏子、如今称演员,他们都为剧情服务。剧情要求男演员扮演董永,他即便花心大萝卜,也得在台上装得目不斜视、从一而终、淳朴厚道;剧情要求女演员扮演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她即便菩萨心肠,也得装出蛇蝎心肠的嘴脸来。俗话说,习惯成自然,久而久之,演员容易在日常生活中也装腔作势。就像老师一样,下了班见亲朋好友也要循循善教。就像警察一样,不值勤了,坐公交回家,警惕性也松懈不下来,一看到小偷就想擒拿。职业‘病‘。演员技术越好、演得越栩栩如生,观众就越难免把演员本人和他所演的角色给联系起来,对演员产生爱恨情仇、喜怒哀乐。没准这就是为什么古人警告大家,戏子无义,不要将戏子与他所演绎的好坏善恶同日而语,否则自欺欺人,而且对戏子也欠公道。我接着瞎琢磨。古人为什么把戏子归入三教九流?这大概跟古代重本轻末有关。古人重视农业生产,戏剧属于娱乐行业,是消费劳动成果的,不属于社会之中坚力量,而种粮食的才是‘良民’(粮民)。不过,诗人、哲学家、史学家也不种粮食,也吃’闲饭’,为什么古代朝廷不把他们与演员同日而语呢?我想,这是因为演员服务于剧情,说白了,他们只是剧作家使用的表情符号。朝廷要想正本清源,不需要舍本求末、修理符号,只需顺藤摸瓜、修理编写符号的人–戏剧家、诗人、画家、哲学家、史学家等–就行了。我们的祖先不但通过语言(说戏子无义)来劝诫大家,不要将演员的角色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对号入座,而且还通过戏曲艺术本身来体现这个理念。比如京剧的脸谱。谁的脸长得这么花狸狐哨?再比如京剧的背景,无论是在伸手不见五指、荒天野岭的三岔口,还是在百花争相吐芬芳、蜂儿蝶儿翩翩起舞的后花园西厢记,无论是在硝烟四起、大势已去河边上的霸王别姬,还是在歌舞升平、花团锦簇里的贵妃醉酒,舞台装饰就一个:一块自上而下的锦缎。还比如京剧的行头和动作,谁的袖子(京剧叫水袖)那么长,抖了半天还抖不出个手来?谁一甩鞭子就能驰骋万里,到西出阳关无故人之不毛之地驱除鞑虏去?京剧的脸谱、背景、行头、表演技巧等艺术元素出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进行了艺术夸张,使观众即便在看戏时都明确地意识到这是艺术享受,不是真实生活,不能将戏曲及其演员与真实世界混为一谈。对了,京剧的女角常由男人扮演,一个在上世纪家喻户晓的例子就是梅兰芳演《贵妃醉酒》。梅大人曾有两房正式的太太和一位情投意合的女人,过着当时衣食足便娶妾的标准男人的生活,但他的观众一点都不觉得梅大师就不能惟妙惟肖地扮演女味十足、媚态丛生的杨贵妃。其原因就在于,京剧的艺术形式帮助大家把演员及其扮演的角色泾渭分明地分开来。西方发展从艺术夸张走向逼真而西方–尤其是十九世纪以后–的戏剧则不同。且看由雨果同名小说改编的大型歌剧《悲惨世界》,再看普契尼的《茶花女》等。那舞台背景之逼真、繁琐、壮观、费工、费时、费料,叹为观止,跟中国京剧的舞美设计截然不同。在上世纪初的美国,卓别林的无声电影公布于众,翻开了表演艺术的新篇章。不过,卓别林的电影还较多地保留了欧洲古代(和中国古代)戏剧的成分,比如艺术夸张。您看卓别林走路,多蹩脚呀。如果让他参加万里长征,啥时才能走出大草原?可见,他的表演艺术还是出于生活、高于生活。不过,后来的好莱坞电影则离古代戏剧越走越远。无论是在拍摄的场景上,还是在演员的演技上,都追求越像真实生活越好。欧洲的近现代戏剧就比较讲究逼真的布景等,所以我认为,好莱坞电影是欧洲戏剧传统的延伸。逼真当真从逼真到当真影视的逼真好不好?这跟观众的个人的兴趣和爱好有关,我不加评论。但逼真使观众更容易将演员所演的角色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物相提并论。因此,逼真所产生的蝴蝶效应值得我们深思。第一,随着追求逼真的影视产品进入家家户户,随着观众集体无意识地将演员所演的角色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物相提并论,大众对演员的崇拜达到空前绝谷的高度。在美国,扮演富有英雄气概的西部牛仔的里根当上了美国总统,扮演为民除奸的肌肉男当上了美国的州长。欧洲媒体虽然也像美国一样,将演员的行踪当做酒后茶余的谈资笑料,但并没让演员在重要的领域,比如意识形态、经济金融、文化艺术等,起导向作用。在这一方面,较有历史传承、文化底蕴的欧洲更像中国古代,因为欧洲人并没恨不得把演员抬上神坛给供起来。现在中国则有点像美国,而且在有些方面比美国还胜出一筹。比如,国内出现了一个新趋势,即,有人让演员做投资项目的代言,引导喜欢看演员所演的角色或所展示的演技的观众爱屋及乌、触景生情,进而相信演员代言的投资项目能够盈利;再比如,有人让演员为保健品、奶粉等敏感产品代言,利用大家对演员所演的角色的感情来使他们相信这些产品安全可靠。第二,崇拜演员导致观众对演员的期望值过高。一旦演员出轨、当小三、酒驾、酗酒等,举国上下便伤心落泪或者义愤填膺;一旦演员在国内外挥金如土摆结婚酒席、一旦演员的婴儿在国内外天价产房瓜熟蒂落,举国上下便有成群结伙的人欢呼雀跃、喜泪横流。抢得第一消息的媒体便能上头版头条,比人类登月球、屠呦呦团队发明疟疾药从而救活全世界千万条人命等消息还振奋人心、鼓舞斗志、响彻祖国大地的山洛江河。其实每个公民都应该遵纪守法,不能破坏别人家庭当小三,不能酒驾,也最好不要嗜酒如命等等。但因为我们中有不少人把著名演员近乎神化了,几乎到了拜明星教的地步,所以演员一犯错误,许多人就像骤然发现人不是女娲用泥巴捏的而是从猴子变的那样幻灭,有些人甚至还捶胸顿足、身心交瘁或者相反,幸灾乐祸、扬眉吐气。这不但给演员以精神压力(他们是人不是神,让他们也在现实生活中装神弄鬼,多难为他们呀!),也给我们凭空增加很多烦恼,使我们一得知哪个演员又出轨了,比看见亲娘老年呆痴到上房揭瓦还提心吊胆、心惊肉跳、急头挖脸、手足无策。古人对当真的解药相比之下,古人则明智得多。他们话糙理不糙。虽然古人管演员叫戏子,貌似大不敬,但他们给演员以自由的天地。观众看完戏走人,演员卸妆后爱干嘛干嘛,古人不去窥视他们的隐私。这样既减轻了观众的负担,也解放了演员。即便男演员犯了‘男人爱犯的错误’,即便女演员走上了有些女人的不归之路–委身于权贵,死心塌地充当权贵的第二、三、四、五、六房,也是人家演员自己的事。没有明星的神话,也就没有对明星神话的幻灭。没有对演员的拜膜,演员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就不会被我们视为道德规范的北斗星、指路灯、导航软件。一旦哪天晚上北斗星被乌云给遮住了,我们就找不到回家的道儿。如果我们用古人的视角来看演员,便不会盲目相信演员的代言,进而选错投资项目、用错保健品、给婴儿喂错奶粉等,更不会一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就跑到代言明星的微博上留言,向他们讨个公道、索取赔款,无良商人和骗钱跑路的金融平台就不能利用大众哈星、追星、信星、拜星的心理来空手套白狼,于光天化日之下搜刮民脂民膏。如此看来,中国的传统戏剧,例如京剧,它的脸谱、背景、行头(水袖)、表演技巧等,比西方戏曲的逼真背景要深思熟虑一些、更出于生活高于生活一些,乃华夏祖先的时间、经验、集体智慧打磨出来的艺术钻石。西方的戏剧艺术是好莱坞电影以及电视剧的基础。由此可见,现在全世界流行的、追求逼真艺术效果的影视艺术对中国来说是舶来品。借鉴作用我并不反对追求逼真的影视拍摄效果和表演艺术,但我们不妨重新回味一下自己老祖宗的戏曲艺术及其深奥的道理。不盲从,不一味地跟着美国跑。充分利用我们中华文明宝库中的艺术瑰宝,发展和创新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影视产品。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们祖先对演员的认识、定位、理解、包容和宽容,值得我们深思和借鉴。至于西方世界,尤其是美国,他们崇拜电影明星有很多原因。其中有信仰原因。过去他们信教,现在好多人不信了,可他们崇拜上帝的那份虔诚和热忱无处安放,恰好有电影演员,那就把他们当做闪烁的明星来热爱并且供养起来吧。其中也有商业考虑。好莱坞不靠吹捧明星来造势,怎能让其电影大把赚钱?其中还有一人一票民主选举制的原因。电影明星的人气高,选举背后的操手可以利用他们来笼络人心,搜罗选票。走自己的路我们的国情与美国不同,所以在我看来,没有必要在对待影视明星态度的方面跟美国学。欧洲虽然在诸多领域里与美国有共识,但在让谁来参与社会、经济、金融、舆论导向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欧洲人却选择走自己的路,不赶鸭子上架。不让影视明星做自己本职工作以外的、自己不能胜任的事儿,不让他们引导大众的投资理财、置房置地,不让他们去说服大众相信某些敏感产品(例如保健药和婴儿奶粉)的安全和质量,不动不动就振臂高呼‘明星同款’。这不是说在欧洲,明星就不代言理财产品或婴儿奶粉等,而是说欧洲人不把影视明星看成自己的北斗星、指路灯、导航软件,所以他们不把明星的代言视为产品的合格证、投资理财的保证金。这就使黑心商人无机可乘,避免他们狐假虎威、欺世盗名、大肆敛财、即骗大众的钱又骗大众的感情。成长反思时过境迁如今回想起来之前那位大名鼎鼎的荷兰文学评论家,他闭着眼睛臭骂俺后来写的破书,我还要感谢他老人家。没有他,我就不会去咨询另一位老评论家,就不会了解到欧洲是怎样对待文人和影视明星的,就不会发现欧洲和美国对影视明星的看法不同,就不会意识到现代欧洲居然和古代中国英雄所见略同:二者都不拜明星跟拜神仙似的,都不让明星越俎代庖来引导社会风气和大众的消费和投资行为。被著名评论家闭着眼睛臭骂一顿以后,我切身体会到了祖国古代戏剧中的智慧。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在数年后的今天,我又翻开自己的数本小说来读,确实发现里面有不少值得改进之处。记得《聊斋志异》里有个故事。一位后生科举考试落榜,故唉声叹气、怨天尤人、愤世嫉俗。可他的狐仙朋友劝诫他道,如果贵公子您的文章妙语连珠、惊艳四座,即便考场再黑暗、官府再腐败,您也有望金榜题名。如今猛回头暗思量,狐仙不无道理。假如我的破书写得比荷兰本地作家好一大骨节,那么,荷兰和比利时的评论家老爷太太们就是为了自己的审美享受,也会饶我的小说一命,让我新书蒙混过关。可见一个巴掌的确拍不响。俺在反省过去和努力学习中。王露露,荷中双语作家,《世界知识》专栏作家,欧中友好协会顾问。出版了十四部中长篇荷兰文小说。如今她与大家分享她近三十年来在荷兰和比利时等欧洲国家的见闻。以文会友,其乐融融。露露期待通过文字与您相见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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