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聊斋志异犬奸说起

来源：聊斋志异时间：20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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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蒲泽

正文共：字/10图；预计阅读需要：10分钟

正文

丁酉岁已近“鸡”尾，戊戌年即将来临。在辞旧迎新之际，撇开“笨鸡”不提，单说说鸡的通家之好，身居六畜之一的狗。

狗，学名犬，家畜之一。六畜之中，忝陪末座；十二属中，有其一席，“戌”是其别名。戌年出生者，都自称“属狗”。

在我国，六、七千年前，狗就已被人类驯化为家畜。最早的词典《尔雅》中，就有狗属的动物分类。在生产工具落后的古代，狗是人类的得力帮手。自古就有“狗通人性”的说法，或许狗谙“公关之学”。六畜之中，狗与人的关系处得最为亲密。主人啃过的骨头，喝剩的残汤，都优先赐予家狗品尝，猪、牛、羊、马、鸡等“同僚”，就难得有此口福。由此可见，狗在主人心中的地位之高。

日常生活中，涉及狗的语汇非常丰富，象“狗急跳墙”、“狗血喷头”、“狗尾续貂”、“狗头军师”、“狗仗人势”、“狗皮膏药”、“狗苟蝇营”，多带有贬意；还有更难听的，如“狗吃屎”、“狗屎堆”、“狗腿子”、“癞皮狗”、“落水狗”、“走狗”等，不胜枚举。只有“狗宝”一词尚堪入耳，恰又是病狗身上的产物。狗宝是治痈疮、噎嗝之良药，杀狗才能取宝，实则利人而不利狗。从以上所述，凡与狗字沾边的词汇十有八九是骂人的话，这或许是以狗与人作比的缘故吧。试想，溅为畜牲的狗又怎能与高贵的人相比呢？然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还真能找出人与狗为伍的个例。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犬奸》就是一例。

《犬奸》写的是青州一商人妇，夫出经商，不甘寂寞，与家犬苟合。夫归，狗生醋波，而将其夫咬死。多事的邻里，将此事告知县官，结果，妇与家犬均被处死。蒲松龄在文后的“异史氏曰”中称这位女性：“忽思异类之交，直属非夷之想。”设身处地想一想，在那种“商人重利轻别离”的时代，既没有时下的“开放”，又视离异为败俗，独守空房的商妇更没有象时下的女星们那样时时烂杏出墙的自由，为解一时生理所需，暂与家犬交欢，也属情非得已。再说，故意伤人者狗，商人妇既无犯罪动机又无犯罪行动，官府不分皂白，统统处以极刑，实属一桩冤案。蒲松龄先生对此滥杀无辜，其实也有微词。他说“人奸杀则女拟以剐；至于犬奸杀阳世遂无其刑。人不良则罚人作犬，至于犬不良阴曹应穷于法”，最好“请押赴以问阎罗。”更令人可恨的是官府的那两位解差。这两位无德之人，在押送妇和狗去部院的途中，竟然明目张胆地接受“欲观其合者”们的金钱贿赂，“乃牵聚令交。所止处，观者常数百人”，并“以此网利焉。”看到这里，笔者觉得，那两位公差，相当于现在公安局的“公务员”，以及为图一饱眼福的“围观者”们的德行，恐怕还不如狗呢。人狗交，固然有伤风化，他们还是还是偷偷摸摸，而解差及众人所为，却是明目张胆。真是可恶至极。无怪乎蒲松龄在文中大声疾呼：“呜呼！天地之大，真无所不有矣。然人面而兽交者，独一妇也乎哉？”

《犬奸》属于人狗偷情，而甘心嫁狗为妇的竟然也有。《风流奇案集》中有一则《犬婿》，写得就是一富室之女，爱上了她家的大白犬并与之结为连理的奇闻。大家闺秀，竟自甘嫁为犬妻，也实在是一桩“风流奇案”。其实，与狗结婚的例子，并非中国专利外国也有。据英国《每日邮报》等媒体年12月3日报道，澳大利亚20岁大学生约瑟夫古伊索就与自家5岁的雌性宠物狗举行了一场荒诞的“人狗婚礼”！约瑟夫称，在今后的生活中，他和“爱妻”将相敬如宾，永远保持一份“纯洁的爱情”。人狗婚恋，在澳大利亚这样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还有其合法性，这就更匪夷所思了。

涉及狗的文学作品很多，《聊斋志异》中除上文提到的《犬奸》之外，还有《犬灯》、《野狗》、《小猎犬》、《义犬》四篇。在某些影视作品中，狗有时也扮演着重要角色。电影《赛虎》中的那条差解人意的狗，就深为儿童所喜欢；电视连续剧《篱笆女人和狗》，几乎家喻户晓，影片中的插曲令人百唱不厌。除此之外，在淄博还流传着一则蒲松龄借狗为题，调侃王渔洋先生的雅谑。相传，康熙某年，吏部尚书王渔洋居家期间，到通州刺史毕际有家做客。毕际有的夫人是王渔洋的族姑，有这层亲戚关系，自然是盛宴招待，并请家庭塾师蒲松龄先生作陪。席间，一条狗经过堂前。春风得意的王尚书灵机一动，想借狗开其姑父毕际有个玩笑，便信口说道：“堂前过去的那个畜牲，不是狗，必是狼（谐音“毕是狼”）”。此言一出，毕际有便知道王渔洋的用意，虽觉尴尬，却又无言回敬。这时，在旁作陪的蒲松龄很快就做出了反应，马上接口说：

“王大人，不对呀！那不是狼，而是狗。你看，狼尾巴耷拉着，狗尾巴是往上竖（“往上竖”，谐音“王尚书”）。”这一下为毕际有解了围。王渔洋原本想拿别人寻开心，没承想却讨了个没趣。尽管如此，王渔洋还是打心眼里佩服蒲松龄的幽默和才思。

狗尽管不能与人相比，但与其它畜类相比，仍算得上是德才兼备，誉高一筹。狗事主忠，从不朝秦暮楚，嫌贫爱富，可谓之“德”。狗忠于主人的故事，见之史传者甚伙。民族英雄邓世昌，在甲午海战遇难时，其爱犬衔衣不去，竟与之生死与共。猫就没有这份德性。长期以来，“不管白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的论调曾很流行。可四十年来的实践已经证实，能逮老鼠的未必都是好猫。三十多年前，笔者曾因质疑过“猫论”，不意被一班身边的“恶狗”所咬。从那之后，我才真正知道“咬人的狗不叫唤”。狗嗅觉灵敏，追捕猎物，少有失手，特别是警犬、猎犬，更有过人之处，可谓之“能”；狗睡的比人晚，起的比人早，通宵护院，不知疲倦，可谓之“勤”；狗不偷不贪，安居乐贫；即便为富家所豢养，也不改吃屎之本性，可谓之“廉”；狗生前任人驱使，死后果人口腹，可谓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狗有此“五德”，人或有愧不如狗者。

读杨志军先生的小说《藏獒》，方知在神秘的青藏高原上还生活着一群有异常狗的犬类——藏獒。藏獒是由一千多万年前的喜马拉雅巨型古鬣犬演变而来的高原犬种，是犬类世界唯一没有被时间和环境所改变的古老的活化石。藏獒能做到“知恩图报，施恩不图报”，这对于许多人来说，也难以望其项背。君不见，时下恩将仇报、欺师灭祖，甚至为蝇头微利而杀害亲人的案例不比比也吗？这的样人，用“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来形容他们的德行都太高了。他们的“人性”比狗性差之何止几千由旬。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狗像人一样，也分三六五等。纯正的藏獒称得上是狗中的“圣者”；警犬、猎犬可算得上狗中的“智者”；守门看户的看家狗，最多属“庸碌”者之流；宠物狗作为悠闲阶层的玩物，充其量也不过形同人世间的“娼优”而已；癞皮狗则属犬中的“败类”，见之令人生厌；至于疯狗，则纯属犬类中之“黑恶势力”，务在灭绝之列。

狗有顽强的生命力和记忆力，“砸不断的狗骨头”、“猫记千狗记万”，这些布于人口的民间谚语，就是绝好的佐证。多年前，英国伦敦大学学院的克劳迪奥·麦几亚和同事通过解读、解密动物和植物的基因发现，大多数癌症都随时间的发展而恶化，但狗的肿瘤几个月内会自然好转。研究人员发现，当肿瘤感染一只新狗时，肿瘤会分泌一种免疫物质抑制狗的免疫系统，因而狗无法抵御这种传染。但数月后，狗的免疫系统通常就能驱逐这种入侵者。这一发现对于诊断和治疗人类的癌症有启迪作用。人在患上癌症之后，往往惊慌失措，过度治疗，结果死得更快。据笔者所知，所有治疗癌症的五大类药物，都是以破坏人体为目的的。一个病人，还能经受的起铺天盖地而来的剧烈“破坏”吗？结果是切了（手术）、放了（疗）、化了（疗）、钱花光了、人死了。一个癌症病人，临死之前，只做了一件“好事”，医院里“少数人富起来了”。多年来，笔者一直劝告癌症患者：“何不与癌和平共处呢？”即便最后不免一死，也比让庸医治死，弄得家破人亡，更有尊严。

狗不仅是人类的助手，狗肉更是人类喜食的美味佳肴。“狡兔死，走狗烹”的比喻，曾见之于春秋时代的文献，可见我国食狗之风，源远流长。《本草纲目》言：“狗肉有安五脏，轻身益气，益肾补肾，暖腰膝、壮气力、补血脉，滋阴壮阳之功效。”狗肉营养丰富，每百克含蛋白质16·8克，比海参还要高0.3克。狗肝含维生素A丰富，是养睛明目的上乘药膳。民间还常用狗肉来治疗遗尿和老年耳聋，方法是狗肉半斤，加黑豆30～60克，煮烂后服用。狗肉性温，阳虚内热、脾胃温热及高血压患者应慎食用。北方人一般吃狗肉沾大蒜，其实这一习惯并不太科学，二者同食往往会对胃粘膜造成损伤。

狗肉的吃法，各地也不尽相同，大致可分为南北二宗。北方以吉林最为著名，尤其是延边的朝鲜族，吃狗肉近乎家常便饭；南方以广东最有特色，喝狗肉汤尤为讲究。像沙锅狗肉、麻辣狗肉、东坡狗肉、岳毛狗肉、兰溪戌腿等，都是脍炙人口的国内名菜。

狗的命运因时代不同而大起大落。鲁迅先生对帝国主义的走狗深恶痛绝，极力主张要痛打“落水狗”。笔者也曾经历过几次打狗风潮，对于狗来说，每次都无异是灭顶之灾。印象最深的是年。当时，打狗是为了用狗肉来沤肥，解决有机肥料不足的困难。那场风暴堪称彻底，使我家乡的狗族断子绝孙，百里之内不闻犬吠。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少数人先富起来，养狗之风渐渐兴起。富家阔少，养条狼狗，显得威风，即可狗仗人势，又可人假狗威；夫人小姐，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宠物狗便成了她们打发时间的伴侣。世风欠佳，治安堪忧，寻常百姓养狗是为了防盗。狗有了市场，于是乎，养狗便成了一门新兴的产业，据说马家军的教头改行后成了养狗专业户。《北京日报》报道，宠物犬交易可达%的暴利。利之所在，趋者如鹜。有钱养狗无可厚非。但有钱养狗，却无钱养老人的人，却也大有人在。网上看到一位被子女遗弃的八秩老人在大声呼唤：“儿啊，我多想成为你的一条狗！”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些年来，竟然“狗风日盛”、“人风日下”到如此地步。

狗一天天多起来，狗多必然为患，扰民、伤人事件接连不断。年上半年，北京地区就有三百多人患狂犬病。狂犬为害，殃及其类。年7、8月份，为了防止狂犬病蔓延，山东、云南两省的部分地区掀起了灭犬风潮。数月之间，几万只狗被扑杀。笔者认为，从狗身上反映出来的问题，与其说是狗患，倒不如说是人祸。孔夫子说过：“人不知而不愠，岂不君子乎？”人与人之间尚且如此，何况对狗呢？狗不懂法，人是懂法的。反映在狗身上的问题，都是由人的素质决定的，简单的惩罚狗，既无济于事，又有失人道。

和谐社会既包括人与人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也包括人与动物的和谐。笔者不赞成动不动就屠狗，狗也有生存的权利。但是，也不能任其无序发展，必须严格控制其数量和品种，加强对其活动空间的管理。对于负有管理职能的部门来说，应该真正发挥管理的作用，千万不能以收费代管、以罚代管了之。

作者：蒲泽

年1月22日

于孝妇河畔香雪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