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写《聊斋志异·促织》,从成名儿子的角度行文。
促织
孙榕
(一)
男孩边用手指捻着竹帘露出的线头,边屏息听着屋内父母的谈话,不知不觉,线头被他捻成了一个小猪尾巴样。爸爸要当里长了吗?男孩心里想着,里长就是那个挨家挨户要钱的人吧。他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手提一大袋铜钱招摇过市的样子,隔壁李二对他投来艳羡的目光.......。他迫不及待掀开帘子冲进屋去,刚要大喊“爸爸当官啦”,就被母亲红肿的眼睛吓得缩了回去。男孩想不明白:不是当官了吗?为什么垂头丧气的?
一年后,当他捧着家里最后一碗米粥站在竹帘前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听母亲说,县官要向民间征收蟋蟀了,不交蟋蟀就交钱。而父亲也不敢给老百姓摊派费用,毕竟他们过的比我们还惨:张三家俩儿子都累病了,现在全家都没有经济来源;赵四家已经破产了,现在以乞讨为生.......一来二去,县官便责怪下来,差的钱数自然是自家承担。男孩抬眼看看竹帘子,那穿竹片的线已经腐烂了,灿烂的阳光从零零落落的竹片中倾撒出来。
(二)
父亲早早出去了,男孩坐在台阶上看着父亲蹒跚的背影有些出神。一片树叶正好飘飘然落在男孩膝上,男孩刚要拾起,它便散成了碎片。大概到了下午,男孩听见有脚步声,抬头就见父亲奔向屋内,接着就传来母亲的惊叫声。男孩一骨碌站起来。原来父亲捉到了蟋蟀!男孩仰头看着父亲紧紧扣住的手:“爸爸,你让我看看蟋蟀长啥样。就露个缝......”,他还是被推开了。
男孩一回家,就闻到了久违的栗子香味。他看看桌上黄灿灿的栗子,再看看父亲,父亲说:“蟋蟀的饲料,你别乱动!”于是他与父亲一起蹲在蟋蟀盆前,看父亲将栗子用手指搓成栗粉,再撒在蟋蟀盆中。男孩探过头去说:“我来喂吧。”他又被推开了。
(三)
父亲不在家,而母亲在晾衣服。男孩将耳朵贴在蟋蟀盆上,听蟋蟀“吱吱”的鸣叫。它究竟长什么样呢?男孩的手伸向盆......蟋蟀一下子跳出来了,男孩忙用手去抓,等抓到手后,蟋蟀的腿已掉了,肚子也破了,一会儿就死了。男孩害怕了,哭着告诉母亲,母亲吓得面色灰白,大惊说:“祸根,你的死期到了!你爸爸回来自然会跟你算账。”
男孩坐在台阶上,捧着蟋蟀的尸体,眼神呆滞。他想起父亲两条脓血淋漓的腿,想起母亲无奈的抽噎声,......父亲知道了会怎么样呢?男孩努力将眼睛瞪得很大,但泪珠还是一颗一颗滴了下来,会聚在男孩的手心,好似一只蟋蟀在汪洋大海中仰泳......。终于,他站起身来,可能是坐的时间久了,男孩感觉眼前发黑,他跌跌撞撞走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灿烂的阳光从零零落落的树叶中倾撒出来。
男孩看见了一口枯井,于是跳了进去。
(四)
耳边蟋蟀的鸣叫声响起,男孩猛地睁眼,发现原来自己就是那只蟋蟀。突然,一双手从天而降,将他罩在掌中,男孩趁手掌打开,便奋力跳开了,却跳到了旁边的墙壁上,男孩转身看两个铜铃般的眼睛正盯着他,在一分辨,却是父亲!男孩又惊又喜,忙跳到它的衣袖里面,父亲也就将他带回了家。他想到自己可以充当先前那只蟋蟀献给官府,十分开心。
过了几日,有人上门找父亲斗蟋蟀。男孩一看那蟋蟀又长又大,气势逼人,心里有几分惧它。那人用猪鬃撩拨它的触须,男孩心想:我本就是死人了,现在又何足怕死?万一上天眷顾我,有幸战胜,也是报答父亲了。于是他张开前足冲了上去,两只蟋蟀互相斗起来,腾身举足,彼此相扑,振翅叫唤。不一会儿,男孩化成的小蟋蟀跳起来,张开尾,竖起须,将大蟋蟀掀翻在地,露出白肚皮来。小蟋蟀一口咬住对方脖颈,那人忙将其提起,唯恐伤了他的蟋蟀,男孩得意地望着父亲,父亲将他托在手里,又惊又喜。
(五)
第二天,男孩便被父亲献给县官,父亲介绍了这只蟋蟀的奇特本领,又让其与其他蟋蟀搏斗,均大胜。县官见小虫稀奇,大大赏赐了父亲,又将蟋蟀献给了巡抚,巡抚又进献给皇帝,皇帝大悦。
(六)
不知不觉间,寒暑易节,一年过去了。男孩在宫中“锦衣玉食”,但不知道父母的生活如何,甚是想念。当夜,男孩梦见自己回到了家中。父亲正要出门,男孩见父亲身穿轻裘,骑着高头骏马,比世代做官的人家还阔气。父亲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地与高楼殿阁。这是真的吗?我们家富有了吗?这一刻,男孩流下了欣慰的眼泪,心中的负罪感烟消云散,男孩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就要飞起来了......。
一睁眼,男孩发现自己正坐在台阶上,那只蟋蟀还在手中,只是手上的眼泪蒸发干了。
一阵风起,零零落落的树叶随之摆动,地上的影子也摇晃起来。
促织
张曼若
在我九岁那年,乡里流行着捉蟋蟀和斗蟋蟀。我出门与朋友们玩耍时,经常能看见三五人去抓蟋蟀,又或者见到几人围成一堆看两只蟋蟀互相打斗。我那时对蟋蟀感到十分好奇,一直想有一只自己的蟋蟀。
我老爸是个念书人,但据说一直没有考上什么秀才,所以我们家一直都不富裕。他说他也有一个小官职,但他一直不愿意当。我问他为什么,他就开始念叨“不能剥削百姓”、“穷也不能忘本”之类的话,我也听得一知半解,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我爸十分辛苦。每天早出晚归,有时还会带着一只蟋蟀回来。但一些蟋蟀太小了,看起来没有斗蟋蟀的那些威风。过了几天,老爸每天回家都两条腿沾满了血,看起来很痛苦。妈妈告诉我是因为草丛里的草有刺,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草,反而经常看见与老爸一样腿上有血的人从官府中出来。妈妈在骗我,老爸是去官府办事了。
妈妈让我在家里照顾已经下不了床的老爸,她则拿出了家里为数不多的余钱,说是去找一个巫婆占卜。过了一个上午,妈妈才回来,手里拿着一副画,交给老爸看。我看见上面有一只蟋蟀,还有一只癞蛤蟆。我认出画上的背景很像东边的大阁楼,便告诉了老爸。老爸摸了摸我的头,一个人扶着拐杖走了。
老爸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双手捧着一个笼子,神采奕奕的回来了。他几乎是小跑着回来的,腿仿佛没受过伤,拐杖也不知道扔到哪去了。那里面装了一个大个儿蟋蟀,尾巴很长,有着青色的脖颈和金黄色的翅膀。老爸特别高兴,先是在那天晚上庆祝,还用蟹肉栗子粉来喂他。
一天,我见老爸不在家,偷偷地打开盆子,想要拿出蟋蟀来炫耀。不料它一下蹦三尺高,想要逃走。我在抓它的时候,失手把它捏死了。母亲发现了,大叫了起来。我知道这蟋蟀对于父亲来讲十分重要,羞愧万分的跑出去。在院里彷徨时被绊倒,摔进了井里。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变成了一只蟋蟀。为了补偿老爸,我回到房间,装作被老爸捉住,上交了官府。在那里,我倒是三餐无忧,但是每天都要与各种凶猛的虫子争斗,有时候对手还是大公鸡。偶尔我会听得音乐,就会起舞,生活的还算不错,只是十分想念父母。
有一天,我在醒来时,猛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家。我向父母讲述了我的故事,他们都激动的热泪盈眶。我家也不像原来那么穷了,变得很富有,田地和房子都变多了,我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插图来自网络)
促织
张闻达
宣德年间,皇宫中流行斗蟋蟀,每年都向民间征收蟋蟀。我父亲为人忠厚,不善言辞,被狡猾之人捉到县里任他当这份差。听母亲说而今蟋蟀本就少,还有人故意抬价,父亲不忍征百姓的税,又苦于家贫无以赔偿,于是终日苦闷。期至交不上蟋蟀,就要挨打,我常见他扶着拐杖,蹒跚着走回家,家中人都很着急却没有办法。
一日,母亲带回一张纸片让父亲看,说是求神求到的。他看见上面有蟋蟀的图画,反复地念叨:“得无教我猎虫所耶?”便出门,过了许久,他带回一只巨身修尾、青顶全翅的蟋蟀,给我们诉说一路的艰难不易,他很疲惫却十分高兴,我们也庆幸他不用再挨打了。
我喜爱虫子,尤其是这种稀奇物种,于是我想拿这虫子出来玩一下。谁料到它太敏捷了,刚放出来就捉不到了,我慌忙中将它误伤致死了。我很惧怕父亲知道后打骂我,但还是告诉了母亲,她骂道:“业畜!死期至矣!”我愈加害怕了,羞愧难当不敢面对父亲,于是哭着跑了出去,想逃避这一切,投井自杀。
我闭上眼,等待死亡的到来,但却渐渐有些知觉了。后来,我好像被抱到床上,半夜却只是昏沉欲睡,朦胧中感觉自己变成一只蟋蟀,敏捷善斗,惊异中又觉得新奇。
次日清晨,我在墙边鸣叫,父亲闻声而至,待他出来后,我便跳入他衣袖,他看着我迟疑了一会,我忘了我变成的这只蟋蟀形若土狗十分小,定是不中他意。这时,村中一好事者欲与父亲比试一番,看他的那只虫庞然修伟,名曰“蟹壳青”。平时我常见那只虫与别的虫斗,知道它的手段,于是我便不动,好让它掉以轻心。那少年撩拨我,我还是不动。而后突然我一跃而起,与它奋力搏斗、振翅,咬住它颈部,战胜了它。又有一只鸡趁我不注意冲过来想要吃我,我便跳开,趁机咬住它的鸡冠,父亲吓了一跳,而后十分欣喜,将我捉入笼中。
第二天,父亲将我献给县官,县官看不起我,而当我展示了我轻捷善斗的本领后,县官大喜,将我层层上交送给了皇帝。皇上让我与众蟋蟀争斗,我都一一战胜。为了讨皇上开心,我还在每每有人弹琴瑟鼓之时,随之起舞,令大家十分惊喜。
故上赏赐抚军,抚军赏赐县官,县官免了父亲收蟋蟀的差事并让他中了秀才。我弥补了我的过错,十分高兴。大约一年后,我渐渐恢复了精神,将我化为蟋蟀之事尽数说与家人,大家都十分惊异。没过几年,家里的生活便富足起来,不愁生计,安心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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