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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呆的“撩斋”）
工作的第二年，在一间旧书店里无意寻到一本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聊斋志异》，扉页暗绿，书中纸张黄褐粗糙如秋草，内容是繁体的竖版。其中校注尤为详尽，一字一词的来历，丝丝点点理清说明。我持书问老板要多少钱。老板目光瞥来，未作停留，快然答曰，一元。我喜不自胜，乐在心里。想必书也如此，就如深闺待嫁的女子，豁然遇到了懂她，疼她，宠她的男子。如此，我又几经搬转，始终带她在身边，最终把她归置于我心爱的书橱，让她身心都有了着落。
近日，读完了欧阳文忠公的集子，本想就他的为人，为政，为文写点什么，甚至想即刻动身去瞻仰诸如醉翁亭之类的遗迹，最终放弃了。渺渺人世，浩浩流光里，实难出得他这样的人杰，我这样的俗人实在不敢动笔，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我的“撩斋”讲些故事，故事是《聊斋志异》里的故事。我承认，我在虚弱虚无时，会读她如新。故事从江西的一个兰若寺开始。聊斋里，寺庙皆称做兰若，梵语里兰若意为森林，寂静之处。我们知晓佛教来源于印度，而在茂林深处冥坐静思是印度的传统。当年，佛祖释迦牟尼就是在一棵树下了彻人世的苦痛，树是菩提树，那菩提是醒悟的意思。说得稍远了，我们回来继续我们的故事。一小哥和朋友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经意间进了一兰若寺。这小哥是位举人，文才固然有的，姿容也当胜过俗人几分。殿宇禅房暗灰古旧，不甚宽敞，内有一皱皱巴巴，白须飘然的老僧引着他们。但见左手墙壁，其上画着一得到高僧；右手墙壁着天女散花图，其中一妹子，披肩黑发，拈花微笑，眼波欲动，樱唇将启。小哥见了她这“不撩而撩,撩而不撩”的情态，一股正宗的酸爽灌注全身，早已神摇意夺，腿脚酥软了。到这，得说说“天女散花”的由来，它和天花乱坠同来源于佛教故事。天女见到老和尚在讲经说道，讲说得天花乱坠。天女就提了一篮花，在他们上空撒，那花到了老和尚身上就倏忽滑落，到了众弟子的身上就粘滞缀挂。天女就知道这老和尚的道行还行，弟子的道行却浅得不要不要的。看来，我们故事主角小哥的道行也好不到哪去了。小哥正在恍然凝想，忽觉身飘飘然，如驾云雾，已到壁上。睁目细视，只见殿阁重重，已非人世了。也有一位老僧在座山说法，众人以他为圆心，呈半圆状密密匝匝围立听法。小哥趋步上前，杂立其间，刚听了一刻，忽觉得有人拉他后衣襟，回头一看，竟是先前看到的拈花披发的妹子。妹子见他回望，低头一笑，径自离开了。小哥快步跟上，过了一道曲折的回廊，见妹子进了一间小屋，他趑趄不敢跟进。妹子回过头来，举着手中花，浅笑招呼他。小哥觉得自己要飘了起来，是飘进了屋子。屋内寂然无人，光线模糊得暧昧，小哥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能看到对面一对猫眼一样的眸子。下面该发生什么，各位看官想必也是清楚。蒲松龄是这样说的：“遽拥之，亦不甚拒，遂与狎好。”这“遽”字用得尤妙，它是走之底，自然和腿脚有关，上面是“虎”字头，下面加个“豕”，你把“豕”字放正了看，会发现它是一头猪，还是野猪。这“遽”的意思就好懂了，不管是老虎、野猪追人，还是人追老虎和野猪，都可以想象那腿脚有多快儿。小哥拿出了先民在大草原狩猎，追虎逐猪的勇气和速度，一个熊抱把妹子掐住了。妹子“亦不甚据”，这好懂，就是半推半就，虽想还装的意思。至于那“遂与狎好”，就是xxxooo，到底是啪啪，还是噼啪噼啪也就不很清楚了。如此偷偷胶漆了两天，秘密被妹子的姐妹们发现了。把小哥从床地揪出来，调笑妹子说，肚里的小孩都大了，还学那小女孩的样子，散披着头发。说完，就围了上来，给她盘头束发。这是传统，古代女孩十五岁成年，要束好发，用笈别着。头发盘好后，小哥一看，这更美，更艳啊，蒲松龄用了四个字“尤艳绝也”。这倒不假，改变个发型，往往能改变大模样，尤其对于女性，至于美还是不美，应该是各有各的风味。其中一位姐妹很有眼色，戏谑道，姐妹们，我们别在这待时间太长，耽误人家好事，只怕人家不开心！语毕群笑而去，独留二人在房中。二人又是渐渐入港，原文为：“四顾无人，渐入猥亵，兰麝熏心，乐方未艾。”猥亵二字用得邪恶又精妙，“猥”字是犬又旁加个“畏”，原意是人见了狗狗，怕怕躲闪的模样，后来引伸为躲躲藏藏见不得光；“亵”字是在“衣”中间加个“执”字，“执”有摸、抓，握、捏、攥的意思，关键这些动作是把手伸尽衣服完成的，所以说，这“猥亵”的原意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把手伸进了想伸进去的地方，那个，那个的。想来这小哥也是不傻，其实，不管是老司机，还是小菜鸟在这一块都不会傻。一番“猥亵”，接着自然是翻江倒海，汗就出来了，所以有“兰麝熏心”，那香味杂着汗味香到心里，情到浓处，汗臭也成了甜香。下文的“乐方未艾”，也是极有意思，“方”是正的意思，“艾”字下面是大剪刀，割断了草，所以它有断绝，停止生长的意思。“乐方未艾”的意思就是正在嗨皮，嗨皮还没停止，还没嗨皮够呢。你应该能感觉到，情节似乎要突转了。小哥正和妹子不亦乐乎时，忽然听到外边皮靴踩地的铿铿声，夹杂着铁索碰撞的锵锵声，接着是吵吵嚷嚷的辩说声。此时，原文是“女惊起，与生窃窥，则见一金甲使者，黑面如漆。”让我浮想的是，为什么是“女惊起”，惊起时妹子处于何位置，如何惊起，诸位可以脑补一下，假如你是导演，这个画面怎么调度。我们回来，小哥和妹子起身看到了这黑脸金甲的大块头，彻底懵比，小哥从头发稍软到了小脚趾，心里种下的阴影面积是没法计算的。尽管外边的姐妹冒险给他们打掩护，黑大个还是攥着链索狐疑地走来，头伸眼瞪得像只鱼鹰。妹子花容失色，如死灰，惊惶对朱轻喊，快！快藏床底——她也即从墙上打开一扇小门，极速遁去。小哥趴在床底，想必衣服也未必穿得齐整，小气也不敢出。黑大个踩着皮靴铿铿进来，那靴尖就在小哥的眼前，好在，黑大个转了一圈出去了。外边又是一阵喧闹，声音也渐渐远去。小哥趴在地下，只觉得耳鸣如蝉，目如火烧，一时迷迷混混，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身处何处。再说，和小哥一道的朋友忽然不见了小哥，四顾无人，惊问老僧。老僧坏坏一笑，说道，去听说法啦。过了一会，老僧伸手出指，弹弹墙壁喊道，施主为什么游玩那么久，还不回来呢？话刚说完，小哥从墙上飘然而下，心如死灰，形似稿木，食了毒饵的苍蝇一般。再看墙壁上拈花的妹子，先前披垂的发已经高高扎起。小哥惊拜老僧，问其中原因。老僧笑道，幻由人生，贫道哪能解释。蒲松龄最后总结说：“幻由人作，此言类有道者。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声怖境。”这话大概意思是想表明，人生之中，诸多情和事亦真亦幻，都是自己作的，荷尔蒙一涌动，淫心突起，就要奔入干坏事的境地，干了坏事就要陷入恐怖的境地，Nozuonodie!阿呆倒想跳出他们的圈圈，说上几句。读完这个故事，自然而然会想到“黄粱一梦”的故事，人生的荣华富贵，起起落落就在那米饭煮熟的一梦间，其中的情情爱爱更是如此了，然而，即使是梦，也要努力把那梦做得更美点，更长点。喂，墙外的小哥，墙内的妹子，收拾收拾心情，别灰头土脸得像只半死的苍蝇，准备继续做梦，直到大家都有的一天，梦断，归尘！
作者简介：阿呆，是个喜欢看书，喜欢讲故事，偶尔发脾气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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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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