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公子,是陕西咸阳官家子弟,为人放荡好色。家中凡有点姿色的奴婢、仆妇都被他奸污过。
韦公子曾发誓要睡遍天下名妓。凡是繁华热闹有妓女的地方,他都要去看看。就连那些不怎么出众的妓女,他都睡上两晚才离去;而那些特别中意的名妓,则要睡上两三个月。
韦公子的叔叔韦公,也是个官员,他年老辞官回家,痛恨韦公子的德行,就请了个有名的塾师,逼迫他和堂兄们一块闭门读书。韦公子本性难移,夜晚等塾师睡熟后,跳墙逃走,去嫖妓女,天明才返回,习以为常。
有一晚,韦公子跳墙时摔折了腿,塾师知道了,便告诉了韦叔叔。韦叔叔非常生气,将韦公子臭打一顿,直打得他爬不起来才用药治伤。伤好后,给韦公子订下戒约:读的书能比其他弟兄多一倍,文章写的很好,就准他外出;否则,再私自外出,仍和上次一样痛打。
其实韦公子还是很聪慧的,读书经常超过塾师规定进度,仅几年,就考中了举人,便又想破戒。但叔叔管的更紧,韦公子去京城去,叔叔都给他随行配了一个老仆人监视他,让老仆记下公子每天的一言一行。因此,连续数年,韦公子一直不敢干出格的事。后来韦公子又考中进士,叔叔对他的约束才稍微松了一点。此后韦公子每去嫖妓时,惟恐叔叔知道,专门挑那种偏僻小巷的妓女,便假称自己姓魏。
有一次,韦公子路过西安,遇见一个美男子,名叫罗惠卿,才十六七岁,生得非常秀丽,好像漂亮的女子。
韦公子很喜欢罗惠卿,晚上留下来和他鬼混,赠送了许多财物给他。韦公子又听说罗惠卿新娶的媳妇很有风韵,暗示他带他老婆来。罗惠很痛快就答应了。
夜晚,罗惠卿带了妻子前来,三人同床而睡。韦公子十分迷恋罗惠卿,在西安住了好几天,还商量着要带罗惠卿回家,便询问他家里情况。
罗惠卿回答说:“母亲早已去世,父亲还在。我原不姓罗,母亲年轻时是咸阳韦家的奴婢,后被卖到罗家,四个月就生了我。倘若能跟公子回咸阳,想去察访韦家的情况。”
韦公子大惊,忙问他母亲的姓,回答说“姓吕”。韦公子惊骇万分,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他母亲正是被韦公子私通后才卖给罗家的婢女,罗惠卿就是韦公子的亲儿子!韦公子哑然无言,等到天明,送给他许多财物,劝他改行,自己假称还要到别的地方,等回来时再叫他同行,脱身就走了。
后来,韦公子做了苏州县令。有个乐妓叫沈韦娘,漂亮得倾城绝伦,韦县令(韦公子)十分喜欢,留住她同睡,还调戏她说:“你小名莫非是取自‘春风一曲杜韦娘’吗?
沈韦娘回答说:“不是。我母亲十七岁时是苏州名妓,有一咸阳来的公子,和您同姓,在我母亲处逗留了三个月,两人订下了婚誓。公子离去后,八个月我母亲生下了我。因此取名叫韦,实际是我的姓。公子临别时,曾赠一枝金鸳鸯,现在还在。没想到公子一去再无音讯,我母亲愤恨忧郁而死。我三岁时,被一个姓沈的老太太抚养成人,所以改姓了她的姓。”
韦县令(韦公子)听了,既惊讶,又惭愧,无地自容。沉默了一会儿,顿生一条毒计:他从床上起来,点上灯,招呼韦娘一块喝酒,却暗在杯中下了剧毒。韦娘酒才下咽,即倒地呻吟,众人急忙看时,已气绝身亡。韦县令(韦公子)叫来戏子乐工们,把韦娘的尸体交给他们,又重重赏赐财物。但韦娘平生交好的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人家,听说韦娘暴死,都鸣不平,收买戏子乐工们,要他们向韦县令(韦公子)的上司告状。韦县令惊慌失措,只得倾囊行贿,到最后还是以浮躁为由被罢了官。返回老家时,才三十八岁。
返回老家后,韦公子闭门思过,很后悔以前做的事情。韦公子的妻妾们,都没有生下子女,想过继叔叔的孙子为嗣。韦叔叔因为知道他无品行,恐怕自己的子孙也染上恶习,虽然同意过继,但须等他老了以后。韦公子听了,气的哑口无言,说要收留罗惠卿作儿子,家里人都说不可,他才作此罢休。
过了几年,韦公子忽然大病,常常拍打着自己的心口说:“淫婢嫖妓的,不是人啊!”他叔叔听说后叹息道:“这大概是要死了!”便将自己次子的儿子送到他家,让孙子早晚问安。过了一月多,韦公子果然一命呜呼了。
异史氏说:“玩弄婢女和嫖妓的恶劣后果不用说了。可是拿自己骨肉糟踏,管别人叫父亲,也算可耻到家了。连鬼神都不饶他,用自食便液来侮辱他。这时候他不自剖良心,不自断脑袋,还投毒害人,这不是披着人皮的畜牲吗?尽管如此,韦公子所生的子女,即使流落为娼妓、男优,也是娼妓、男优中的佼佼者。”
插一曲
嫖客自妓馆归,妻问曰:“这些娼妇,经过千万人,此物定宽,有甚好处,而朝夕恋他?”夫曰:“不知甚么缘故,但是名妓,越接得客多,此物越好。”妻曰:“原来如此,这也何难,为甚不早说?”
聊斋原文
清·蒲松龄
韦公子,咸阳世家。放纵好淫,婢妇有色,无不私者。尝载金数千,欲尽览天下名妓,凡繁丽之区,无不至。其不甚佳者,信宿即去;当意,则作百日留。叔亦名宦,休致归,怒其行,延明师,置别业,使与诸公子键户读。公子夜伺师寝,逾垣归,迟明而返。一夜,失足折股,师始知之。告公,公益施夏楚,俾不能起而始药之。及愈,公与之约:能读倍诸弟,文字佳,出勿禁;若私逸,挞如前。然公子最慧,读常过程。数年,中乡榜。欲自败约,公箝制之。赴都,以老仆从,授日记籍,使志其言行,故数年无过行。后成进士,公乃稍弛其禁。公子或将有作,惟恐公闻,入曲巷中,辄托姓魏。
一日,过西安,见优僮罗惠卿,年十六七,秀丽如好女,悦之。夜留缱绻,赠贻丰隆。闻其新娶妇尤韵妙,私示意惠卿。惠卿无难色,夜果携妇至,三人共一榻。留数日,眷爱臻至。谋与俱归。问其家口,答云:“母早丧,父存。某原非罗姓。母少服役于咸阳韦氏,卖至罗家,四月即生余。倘得从公子去,亦可察其音耗。”公子惊问母姓,曰:“姓吕。”生骇极,汗下浃体,盖其母即生家婢也。生无言。时天已明,厚赠之,劝令改业。伪托他适,约归时召致之,遂别去。后令苏州,有乐伎沈韦娘,雅丽绝伦,爱留与狎。戏曰:“卿小字取‘春风一曲杜韦娘’耶?”答曰:“非也。妾母十七为名妓,有咸阳公子与公同姓,留三月,订盟婚娶。公子去,八月生妾,因名韦,实妾姓也。公子临别时,赠黄金鸳鸯,今尚在。一去竟无音耗,妾母以是愤悒死。妾三岁,受抚于沈媪,故从其姓。”公子闻言,愧恨无以自容。默移时,顿生一策。忽起挑灯,唤韦娘饮,暗置鸩毒杯中。韦娘才下咽,溃乱呻嘶。众集视,则已毙矣。呼优人至,付以尸,重赂之。而韦娘所与交好者尽势家,闻之皆不平,贿激优人,讼于上官。生惧,泻橐弥缝,卒以浮躁免官。
归家,年才三十八,颇悔前行。而妻妾五六人,皆无子。欲继公孙;公以门内无行,恐儿染习气,虽许过嗣,必待其老而后归之。公子愤欲招惠卿,家人皆以为不可,乃止。又数年,忽病,辄挝心曰:“淫婢宿妓者,非人也!”公闻而叹曰:“是殆将死矣!”乃以次子之子,送诣其家,使定省之。月余果死。
异史氏曰:“盗婢私娼,其流弊殆不可问。然以己之骨血,而谓他人父,亦已羞矣。乃鬼神又侮弄之,诱使自食便液。尚不自剖其心,自断其首,而徒流汗投鸩,非人头而畜鸣者耶!虽然,风流公子所生子女,即在风尘中,亦皆擅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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