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曾经评价蒲松龄：“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
《席方平》就是这样一篇“刺贪刺虐”的典型。
本文选自东方出版社《国学十讲：追溯中国人精神之源》。
文丨马瑞芳
1
蒲松龄的不简单并不是马瑞芳看出来的。
蒲松龄的不简单是由当代的一位最伟大的人物，毛泽东主席看出来的。
所以我说我研究几十年《聊斋志异》，我的两个重要的发现：
一个是邓小平的某个理论是来自于《聊斋志异》。
还有一个重要发现，就是毛泽东主席关于“小说可以当历史来读”这个发现，并不是来自于《红楼梦》，而是来自于《聊斋志异》。
这就和我平时爱乱翻书有关了。
因为我先生他是研究现当代文学的，他就有很多现当代文学的书。
我没事的时候就去翻他的书，我翻了一本书叫《延安文艺运动纪盛》，居然就翻出了陈荒煤先生的一篇回忆文章。
他回忆什么呢？
在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前夕，毛泽东主席请陈荒煤、何其芳，还有几个文人到杨家岭去谈文艺问题，谈着谈着就谈到了《聊斋志异》。
毛泽东主席就说《聊斋志异》可以当作清朝的历史来读。
比如其中有一篇《席方平》，它里面写的实际上是那个时代官官相护，残害人民。
陈荒煤就把这个话记录下来了，发表在延安的报纸上。
接着丁玲就发了一篇文章。我们知道，丁玲和毛泽东主席关系是非常好的。
丁玲接着就发了一个感慨，说，你看，我们都看《聊斋志异》，我们都没有看出这个内容来。
还是毛主席看得深刻。但是毛泽东主席关于《聊斋志异》的这个观点，被当作延安文艺座谈会的一件非常不重要的史料给淹没了，一直没有人把这事提出来。
2
那么我们就要问了，毛泽东主席为什么能够通过《席方平》，认为这是写了清朝的历史？
这很微妙的。
《席方平》实际上就是写的一个在地狱里面告状的故事。
席方平的父亲受到豪强的迫害，但是豪强先死了。
这个豪强姓“羊”，并不是白杨树的杨。
这个是蒲松龄故意要叫他姓这个羊，用“羊狠狼贪”这个词。
羊某就把席廉，就是席方平的父亲也抓到地狱去了，也死了。
席廉就托梦告诉自己的儿子，现在我们在地狱打官司，打不过他，怎么办？
席方平就到地狱去帮他的父亲。
到了以后发现父亲已经被打得鲜血淋漓，腿都烂了。
怎么办？
席方平去告状，告到城隍，就相当于咱们地市这一级，输了。
告到郡司，相当于山东省江苏省这一级，又输了。
再告到阎王爷那儿，阎王爷怎么处理？
不打被告打原告，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二十大板。
这个席方平铁骨铮铮，说：“小人何罪？”阎王爷不回答。
然后他自己就判自己的罪了：“我有罪，谁叫我没钱，我活该挨打，我没钱啊。而那个羊某是上上下下全都买通。”
3
毛主席特别欣赏的就是《席方平》里面有一个细节：
席方平去告状，阎王爷打他，不屈服。
扔到油锅里炸，不屈服。
阎王爷就下令用大锯把他锯成两半。
小说里面写两个小鬼把席方平绑在架子上，锯声隆隆，顶脑渐辟，就锯下来了。
席方平忍而不号，一声都不吭。
这样这两个小鬼锯着锯着，其中一个小鬼被感动了，这个小鬼说：“壮哉，此汉！”
刚好锯到心脏，这个小鬼就说了，此人大孝无辜，我们不要把他的心脏锯成两半，我们锯偏一点吧。
就沿着心脏的旁边曲曲折折锯下来，就更疼了。
把人锯成两半以后，阎王爷下令把这两半合起来，再来见我。
小鬼就把他两半再合起来，中间就有一道缝，这个缝时时会裂开，走几步就好像要裂成两半了。
这时候，小鬼从腰里面掏出一条丝带来对席方平说：“赠此以报汝孝！”
你是个大孝子，给你拴到腰上锯成两半的痛苦就没有了，下油锅挨鞭打的痛苦全都没有了。
毛主席欣赏这个情节，说，小鬼同情席方平，给他赠丝带这个细节太棒了。
所以毛主席说，《席方平》应该选进中学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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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选自《国学十讲：追溯中国人精神之源》
蒙曼等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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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花尚君
审校：相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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