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州书生桑子明，言无惧鬼狐，同窗找女扮鬼，吓得他瑟瑟发抖，次日方知中计。没过几天，半夜又响敲门声，说是红花埠的红倌人，桑生以为还是玩笑，老实不客气，欣然笑纳。
女子唤作莲香，自此后隔三差五来。这天晚上，桑生没等来莲香，等来一位翩然若仙的女子，自称李氏独女，仰慕桑生才华，所以自荐枕席。
丧生牵起女子的手，触手冰凉，女子说屋外霜寒露重，正需公子抚慰，丧生魂不守舍，又一次灭灯登床。
雄鸡报晓时，李氏女起身离去，留下一只绣鞋，说自己是良家，夜会情郎，万不可让外人知，尤其是那个红倌人。
此后，只要桑生拿出绣鞋摆弄，李氏女必如约而至，桑生惊奇，她却总说巧合，桑生也无怀疑。
等莲香再来，发现桑生脸色苍白，脉象发虚，有鬼缠身的症状，逼问桑生。桑生看瞒不住了，说了实话。
莲香等李氏女再来，偷偷看她，果然足不沾地，说与桑生，他以为莲香妒忌，并不理会。
桑生又把莲香的话说给李氏女，李氏女反说莲香是狐，说她本就怀疑世间无此美貌女子，上次莲香来，她偷偷跟着她一直到了南山一个山洞。桑生以为李氏女嫉妒，也没理会。
莲香再来的时候，带药医好了桑生，又日夜照料。走的时候叮嘱桑生务必与李氏女断绝来往。桑生嘴上应着，天刚黑就拿出绣鞋摆弄，李氏女随之而来，又是一番你侬我侬。
隔了一天，等莲香再来的时候，看到桑生的样子，就知道李氏女又来过，桑生理亏，跟莲香说，李氏女说他的病是因狐吸阳气所致。
莲香面色一冷，你夜夜不歇，与狐何干？世上那么多因贪而死之人，都是因狐而亡吗？怒其不争，跺脚而去。
莲香一走，李氏女无夜不来。不出两个月，桑生便枯瘦如柴，卧床不起，李氏女也踪影不见，每日靠同窗送饭照料，这时才念起莲香的好，可是佳人芳踪在何处呢？
正当桑生绝望之时，莲香回来了，桑生求救，莲香说他已无药可医，她来是为了证明不是出于嫉妒，桑生大悔，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托莲香将枕头下的绣鞋毁掉。
莲香摆弄绣鞋，李氏女现身，见到莲香，转身欲逃。二女既然撕破脸，李氏女自然逃不脱，跪地求饶，说出身世。
李氏女少年夭亡，埋在院内，少女情未断，牵桑生，没想到爱郎却要因自己而死，痛哭流涕，就莲香用仙法搭救。
莲香见她情真意切，从药袋拿出一丸药，是其寻遍三山五岳，采集多种稀有药材，所配的救命良药，又恶作剧般让李氏女以唾液为引，喂桑生吃下。
桑生至此才知二女确实为鬼狐，原来二人谁都没有说谎，傻得只是他自己。
桑生在调养期间，莲香和李氏女轮番精心照料，渐渐李氏女来的次数渐少，时间渐短，眉头不展，心事重重。
她心中总想着自己与爱郎人鬼殊途，再不能长相厮守，苦闷淤积，任性游荡，正好遇到张财主家女儿病重将亡，便附身而上，没想到李氏女竟借张燕儿再世为人。
她让婢女去找桑生要绣鞋，莲香趁机让桑生上张家提亲，李氏女终于以正常身份嫁给桑生。
莲香想到自己的真身为狐，受李氏女启发，心中也有了计较。
几个月后，莲香难产而死，死前将孩子托付给燕儿，桑生几次要请医生都被莲香拒绝，弥留之际她留话说：“你们想我活，可我愿意死，桑郎，若有缘，十四年后再相会！”
沉浸在悲痛中的桑生和燕儿并未在意这番话的意思。
为了纪念莲香，桑生给儿子取名狐儿，桑生又考中进士，家境渐有起色。
十四年后，有一老婆子带着一个丫头落难敲门求助。桑生看那女孩的眉眼酷似莲香，便将她留下，燕儿闻声赶来，看到此景，抱着女孩痛哭。
女孩看看桑生，又看看燕儿，眼神渐复明亮。原来这个女孩真是莲香投胎，生而会言，家里人害怕，让她饮下狗血，断了记忆。
三人能够再聚，冥冥中自有定数，女孩又复名莲香，并且两女将生前的骸骨同葬一处，相处情同姐妹。桑生时常看看燕儿，又看看莲香，总像做梦一般。
李氏女和莲香，一个死而求生，一个生而求死，不外乎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就是能够陪着心上人桑生一生一起走，爱情这个东西，让人生，让人死，有时候又让人生不如死。
蒲松龄《聊斋志异》笔下的桑生就是个配角，远没有为鬼的李氏女和为狐的莲香有情有义。
桑生能够得两位佳人垂青，得益于他与蒲松龄一样的身份，就是穷书生，得不到的永远在涌动，得到了就有恃无恐。
莲香的爱克制而智慧，她对桑生的爱延续到了李氏女，是一种博爱式的善良。
面对情敌，又多次诋毁，还差点致死情郎，她以善良为本心，同情抚慰，使李氏女幡然悔悟，二女后来才能情同手足。这种对感情先抑后扬的处理方法，比桑生的自以为是，高明百倍。
莲香的爱也是坚韧不拔的，并不因桑生的不听劝和怀疑而放弃，遭到误解狠心离去，只是让桑生知道实情的手段，明知道桑生还会变本加厉，仍然风餐露宿，寻遍三山五岳，为治他的病采药炼丹。这种对爱坚韧不拔的执着与守护，一直延续到她由狐变鬼再到人的前前后后，令人动容。比起莲香的爱和付出，桑生真心配不上她，你们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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